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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事情,还等着姑娘拿主意。”我听她的话中似有深意,不由心中一凛。我扶着妆台慢慢起身,走到门口。日光雪光,刺痛了双目。寒气扑干泪痕,浑身的血液都拧成了碎冰,人也醒了大半。几个丫头果然都远远地站在角落里,并不近前。我转头向绿萼道:“我想吃红豆粥,你就坐在门口熬,散一散房间里的药气。”绿萼会意,起身走向门口。我又道,“把眼泪擦干,门也不必关了。”绿萼胡乱擦了泪水,疾步去了。银杏为我披上大毛氅衣,微微一笑道:“奴婢就知道,姑娘绝不会乱了心智。奴婢先服侍姑娘梳头净面。”于是慢慢绾了头发,用热水洗净了泪痕和唇上的血丝。待绿萼在门口摆好了炉子和罐子,我指一指床榻下的杌子,这才问道:“你说陛下在半个月前就驾崩了,究竟是几月几日?”银杏与我促膝而坐:“便是姑娘受伤的第二日。陛下带着无敌营在畋园用火铳猎鸟时,被流弹击中后脑,回到宫中便驾崩了。”我心中一沉:“我受伤的第二日?当真是巧。”复又微微冷笑,“既然已有半月,新帝应当已经即位了吧。是濮阳郡王高晔,还是皇长子高朏?”银杏道:“是皇长子高朏,如今是曹皇后怀幼子临朝。”“唯有他做了皇帝,与我的柔桑生下太子,这孩子带着我母亲和我长兄长姐的骨血,将来继位为帝,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当年熙平曾如此说道。然而高曜已死,却是贞妃李芸的儿子坐上了皇位。新帝并非柔桑所生,遑论带着废陈贵妃、废骁王和安平公主的骨血?我冷笑道:“皇长子登基,她果然是太后了。是谁发出的流弹,大理寺、御史台和禁军可查验清楚了么?”银杏道:“这是自然。然而官家自有官家的说法,姑娘姑且一听。钜哥哥和奴婢已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这一次回来,就是要向姑娘禀明此事。”我又是惊诧,又是感愧,不禁含泪道:“怨不得你整日不在,原来是替我查探案情去了。可笑我中了别人的圈套,在这里病得人事不知。好,你做得很好。”银杏一怔:“圈套?莫非姑娘都知道了?”我拭了泪,摇头道:“你且说你的。”银杏道:“是。奴婢听说陛下突然驾崩,觉得事有蹊跷,当下与钜哥哥商议。为扶陛下登基,姑娘耗尽半生心血。朝廷虽然明说一定会查明此事,只是姑娘身子好了以后,若只能听见朝廷的说法,而不能亲自验看,想必大为恼怒。姑娘虽然病着,可还有奴婢和钜哥哥在,我二人就是姑娘的眼和手,可以代姑娘查清此中隐情。”罐中的水沸了,炉中赤焰飘飘,水汽似迷雾飘了进来。我叹道:“陛下虽有长子,却还未立太子。突然驾崩,论理当秘不发丧,待议定储君,新帝即位,才能公告天下。嗣君之位虚悬,少则一两日,多则数月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究竟是几时知道陛下驾崩的消息的?”银杏道:“姑娘所料不错。陛下驾崩后,皇后秘不发丧,当即矫诏封苏令为司政、帝太傅、淮安侯、封邑五百户,撤去左将军陆愚卿侍卫司指挥使之职,令殿前都指挥使、信王高旸并领侍卫司指,总领禁军,并封为大将军,益封二千户。禁军中还有好些当年随信王在西南立功的部将,都调了要紧的位子。”陆愚卿本在高曜即位之初便辞官了。高旸入禁军任职后,高曜特意起用陆愚卿为侍卫司指挥使,用意为“亲疏相错,杜塞间隙”[55]。我哼了一声:“这一回禁军彻底落入了信王手中。至于司政之位,可怜杜大人和施大人还特地来我这里打探消息,真真白费了这个心。”正文第298章女帝师五(23)银杏道:“正是。陛下自畋园回宫后,简公公当即派人将这个消息悄悄告诉了贞妃娘娘,因简公公走不开,贞妃便传话给咱们府上,想请姑娘入宫商谈。因姑娘受伤,奴婢回府去拿些日常所用之物,遇见贞妃身边的薛景珍薛公公,这才得知陛下已然驾崩。钜哥哥和奴婢都觉得事关重大,然而姑娘伤得这样厉害,奴婢也实在不敢告诉姑娘,所以先与绿萼jiejie商议。绿萼jiejie说,若想查清原委,仅凭咱们几个奴婢只怕无能为力,必得朝中有人才行。因此绿萼jiejie带着我二人去寻施参政。谁知施参政虽为副相,却尚未得知此事,当下也有些焦急。”我望了一眼蹲坐在门外的绿萼,甚是欣慰:“不想绿萼的胆子也这么大了。施大人怎么说?”银杏道:“施大人也说,事关嗣君,暂不发丧也并无不妥。再说大理寺一定会查验清楚的,让我们不必着急,大可等新君即位再说。钜哥哥便说,若陛下当真是遇刺而亡,迟一天那凶手便有可能销毁证据,必得立刻入山林查验才好。施大人也觉有理,加之泰宁君在一旁劝说,终是答应了奴婢们的请求。”我颔首道:“这个时候,山林必定被禁军封锁,你如何能进得去?”银杏道:“好在施大人与大理寺卿葛重是同窗,加之姑娘帮葛大人破过几桩悬案,葛大人也认得奴婢和钜哥哥。葛大人已然得知流弹之事,并奉命勘查。他只准我二人在黄昏时分进山,以免引人注目。当下我二人扮成随从,跟着葛大人进山。奴婢和刘钜先查看了陛下中弹的山头和当时发出流弹之人所站的位置——”我一奇:“发出流弹之人所站的位置?莫非此人已经寻到了?”银杏道:“是。陛下带着二十名禁军士兵去猎鸟,为了分别谁猎得更多,每个人的弹子都刻了不一样的数字。太医已经从陛下脑后取出了那枚弹子,发出流弹之人自然也就被大理寺寻到了。”我问道:“他可认罪?”银杏道:“此人叫作邵奭,葛大人说邵奭得知陛下中了他的铅弹,甚是惶恐,想自尽却被拦了下来。只是奴婢仔细验看了陛下所立的山头和邵奭当时所站之处,方向是不错的,但奴婢断定,那颗刺驾的弹子绝不是邵奭发出的。”我早知如此,呼吸却仍是急促起来:“既然方向是不错的,你怎知道弹子不是邵奭发出的?”银杏道:“陛下在山头,邵奭在山下,且离得那么远。姑娘曾经教过奴婢一些粗浅的火器之术,姑娘说过,弹子飞行自有其轨迹,还曾教奴婢粗略算过。这样的远近,这样的高下之差,弹子根本飞不上山头。即使飞了上去,所剩力道也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