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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收降……传檄四郡,此我之所恶也。”[80]遂以奇兵大破姜维。昌王的兵马粮草自洮水逆流而上,经渭河到达长安,不过数日而已。昌王只要拿下长安,沿途州县传檄而定。若拿下潼关,陇右、河西与关中便非朝廷所有。我不觉冷笑,怨不得竟一点消息也没有,若众人皆知,只怕整个汴城将陷入恐慌。杜娇道:“听说昌王本已回京奔丧,不知何故忽然回转。从此西北杳无音信。”说着转眸凝视,又道,“昌王忠心护国,这便是天意。”我只作不见,仰面望着湛蓝高远的天空,目光追随柳絮越去越远。昌王因何回转,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他折回西北,便再无回头之路。的确是天意。夜半下了一场雨,门前的玉兰花落了一地。春烟裹胁着柳色,雨后的塘子宿醉未醒,汴河却已喧嚣。八名身着青布短直裰的纤夫把信王府的游舫拉到城中的渡头。游舫赤柱华盖,雕栏画枋,前后各一亭,中间阔朗通畅。前亭中坐着一班女乐,后亭中已摆下了茶酒点心。服侍的从人有三十多,依舱壁而立。弦停歌住,一片鸦雀无声。启春亲自下船迎接,两边女人雁翅排开,一色的珠翠华衣,甚是气派。相比之下,启春只一袭牙白色窄袖春衫,通身不饰珠玉,只以玉簪束发,更显英丽明快。三月未见,启春清瘦不少。春风拂起她的衣裙,纤腰一握,她仿佛要从这繁华辐辏中乘风飞去。彼此寒暄一番,便携手上船。路过前亭,几个美貌的乐伎都起身行礼。软糯清新的话音中,一片环佩叮咚、珠玉泠泠。柔风扫动七弦,似有呜呜喑鸣之声。穿过舱中两列人墙,来到后亭。但见小方桌上摆了一件三层黑漆描金牡丹食盒并一套青瓷茶具,船尾摆了小炉,正在烹煮茶水。两个小丫头守着茶炉,像普通渔女一般,挽起袖子和裙裤,并肩向水,轻声说笑不绝。连岸上纤夫的姿态亦是轻松闲适的。我笑道:“jiejie费心了。”启春一抬手,船头响起幽幽一缕笛声,越过我的耳畔,一径向下游去了。启春笑道:“你一出王府,便进了宫,这一向也有数月未见。我这几个月实在有些忙碌,虽进宫了好几趟,却没来得及去漱玉斋看望meimei。望meimei见谅。”我笑道:“信王乃柱国,jiejie自然也跟着忙碌。”茶水齐备,启春亲自为我斟茶,一面笑道:“meimei今日的气色甚好,到底是宫里的御医医术高明。”我忙道:“若无jiejie府中的女医及时救治,只怕没有御医什么事。”说罢举起今春新炮制的碧螺春,似扬起美酒,笑意更深,“就更不得见此盛景了。”启春垂眸一笑,唇角微颤:“说起meimei的伤,我不敢居功,只有惭愧的份。”笛声随风远逝,筝鸣稍起。我笑道:“jiejie当真惭愧么?”启春眸色一跳,凝成一线暗绿的疑光:“meimei在我府中受伤,我一直伤心惭愧,自责不已。”正文第309章女帝师五(34)我蓦地将脸一沉,冷冷道:“jiejie既伤心惭愧,自责不已,那当初为何又要置我于死地?”春风忽冷忽热,启春的面色于青白之间变幻数次,终于僵了下来。从我识得她以来,从未见过她这般神色——意外、尴尬、不安、迟钝,像筝音隐没后,歌姬略显干涩的歌喉。她微微局促,终是没有否认,只是苦笑:“meimei……都知道了。”我微微一笑道:“过了这许多日,我若还不知道当初是谁害我,当真白与jiejie相交多年了。”启春无言以答,更不忍面对,于是起身凭栏而望。一个苍白的背影,在北岸的青草碧树之间游移,冷得像冰山伫立。我追问道:“jiejie这样做,是因为信王殿下么?”启春仿佛哼了一声,在嘲讽我,也是嘲讽自己:“meimei既然都知道了,难道会不知道其中的因由?”说罢转过身来,片刻之间,神色便回复镇定,甚而有几分淡然无畏,“如果我说,我并非蓄意,只因那一瞬的鬼迷心窍。meimei信么?”我亦坦然相视:“我信。jiejie若是蓄意的,便不会全力救治我。只怕世上已无朱玉机这个人。”启春道:“多谢meimei还肯相信我。”说罢缓步上前,盈盈拜下,素裙似雨后洁白的玉兰花瓣铺了一地。舱中的仆从俱侧目而视,只是不得王妃的命令,他们不敢擅自上前。歌声戛然而止,伴随着丝竹仓促狼狈的止歇。游舫中顿时静了下来,耳畔唯余风声与水声。我连忙离席,俯身欲扶。启春踞若磐石,纹丝不动。我撤了手道:“jiejie请起。”启春道:“这些日子,我每每进宫,都想去看望meimei,只是不敢。日子越久,越是无颜相见,心中便愈加惶愧不安。我不敢奢求meimei原谅我,我只想meimei知道,我并非蓄意谋害。”我叹道:“我知道。我早说过,我相信jiejie。”启春这才起身,依旧坐下。我斟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启春的眸中有两分感动,八分茫然,然而不过一瞬,便转为戒备的神色。歌姬又唱了起来,丝竹声颤颤巍巍,每一丝气息,每一道指风,都满含窥探之意。我淡淡道:“jiejie既坦诚相待,此话不提也罢。现下我只有一句话想请教jiejie,望jiejie念在多年的情分,如实答我。”启春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她樱唇微张,话到口边被风吹冷一般,短促道:“你问吧。”我肃容道:“玉机斗胆请问jiejie,当真是华阳长公主与贵太妃合谋刺杀了先帝么?”启春垂眸一笑:“高氏与邢氏,meimei还称她们为长公主与贵太妃……何需问我?”我颔首道:“不错。邵奭虽是刺杀先帝的凶手,却不是元凶。且他是个无名之辈,只要赂以重金,诬陷两位后宫女眷又算得了什么?”启春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嘲讽之意丝毫不加掩饰:“meimei素来聪慧,想来心中已有了答案。”我淡淡道:“不是我聪慧。没有根据的事,我不臆测,更不断言。可是事到如今,上至王侯,下至黔首,谁不曾这样想过?如今大家都说当今陛下要禅位于信王,只怕那样想的人就更多了。只不过无根无据的,大家不敢乱说罢了。”启春哼了一声,施施然道:“悠悠众口,谁能管束得住?说烦了,自然就不说了。”我笑道:“口舌议论,确是小事,然而jiejie难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