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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第六十二章)

    在鸟山镇过年是记忆中最美好的事,喧闹的爆竹声和喜庆的丝弦乐早早的将

    人唤醒,还没等你穿好衣服起床,鞭炮的硫磺味和香烛的气息就涌入屋内,耳中

    塞满了母亲催促起床的絮叨。刷牙洗脸完毕,走到楼下一看,厅子当中的案台上

    早已摆好了牺牲和酒水,家中的女辈们正在厨房中忙碌着,照例要等男人们祭拜

    完祖宗后,女人们才能走进厅子,然后她们会端上热乎乎的饭菜,一家人会围在

    圆桌前,在爆竹声中开始享用新年的餐。

    吃饱喝足后,年轻人纷纷离开家门,走上小镇那条年月久远的青石板大道,

    大道两边的商家这天是不营业的,他们要休息到大年初八才开店,而务农的人家

    更晚,他们的法定休假日可以到元宵过后,或许更远,这是老天爷给农民定下的

    节假日,上千年来都是如此。

    穿着新衣服的男男女女在街上挤来挤去,他们肆无忌惮的挤在关门的店铺前,

    大呼小叫的玩着骰子、纸牌、押大小等一切与赌博有关的游戏,根本不用担忧警

    察会上门抓赌,因为从初一到初八是居民们放松的日子,吃公家饭的这些日子里

    不能去sao扰百姓们,这可是祖祖辈辈传下的规矩。

    我与白莉媛手挽着手,漫步在人潮涌动的街头,脚下的青石板大道已经被水

    泥街道所取代,身边来来往往的男女们更是带着天南地北的口音,更别提那些大

    开店门招呼往来之客的店铺了。这些店铺与招牌装饰都差不多,店中坐着的掌柜

    店员们却不再是那些熟悉的老面孔,但他们所从事的营生却跟上个世纪差不多。

    油铺、米铺、rou铺、糕点铺、绣铺等等,琳琅满目的货物用精美的包装摆在

    货栏里,等着游客们精挑细选然后购买回去送人,这些店铺长年累月都要开张,

    新一代的店员们再也没有机会享受法定节假日了,因为原本的店主们已经换成了

    旅游公司的雇员,这个镇子也成了一个大工厂。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小镇上,白

    莉媛不虞担忧被人认识出来,因为镇上有些岁数的老熟人都呆在老街里,新街是

    游客和公司雇员的天下。我们像一对年纪相差不大的情侣般漫步游玩着,擦肩而

    过的游客们只会羡慕这对天造地设般的男女,就算偶尔觑见一二个认出白莉媛的

    老居民,也只是热情的跟她打打招呼,绝对不用担心会他们认出我的身份。

    过年的这几天里,我们基本上都是呆在老宅,很少去其他地方走动。白莉媛

    并没有提出回大舅舅家,令人诧异的是,一向热情好客的黄莺也没有来招呼我们,

    倒是蓝香有来过几次,给我们送了不少新鲜的食材和年货,虽然镇上的商家过年

    期间也会开业,但毕竟给我们省下了不少事。

    而白莉媛仿佛更乐于呆在老宅般,她淡扫娥眉、不施脂粉,就像一个完美的

    家庭主妇般,忙碌着cao持家务,把房子打扫得清洁卫生,为我烧制一道道美味的

    菜肴。老宅里充满了她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玉腿迈动裙裾带起的风声,以及她身

    上如兰如麝的独特体香,让这个房子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但在寻找怀表女人这件事上,我却一直没有什幺进展。我们曾带着它走遍了

    镇上大大小小的绣铺,但从那些生面孔的店员口中并没有得到什幺有益的消息。

    镇上那些会编结的老大娘们在人世的已经不多了,她们家中的女人们要幺到城里

    去打工,要幺在镇上给旅游公司当服务员,对于世代相传的手艺能够继承的少之

    又少,毕竟靠这些玩意儿赚钱太难了,还不如去打打工什幺的来钱更快。

    特别是镇上的姑娘家,不管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人人都有一副江南女子的

    苗条身段,只要她们脑袋够活络,身体够开放,在大城市里赚钱是很容易的。姑

    娘家念完初中就可以出去了,在外面混上四、五年,个个穿金戴银的回到家乡,

    得到父母兄弟的热烈欢迎,好像一个开疆拓土的将军凯旋一般。相比起她们对家

    庭的贡献,这种特殊的待遇并不过分,开发区里那一栋栋竖起来的新房中,有不

    少都是小镇姑娘们的功劳。

    只不过随着姑娘小伙们的纷纷外出,镇上留下的是上了年纪的人,当然

    每到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迎来久未归家的儿女,他们不管有没有赚到多少钱,

    家里人也不会计较儿女们为家贡献了什幺,为只要他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归家,年

    迈的父母们都会露出久违的欢乐与笑声,家家户户无论发财还是没发财,在过年

    的时候总是一片欢乐景象。

    所以,老宅在这些欢乐的屋子中显得尤为安静,我们几乎不跟周围的邻居来

    往,也很少有人会来打搅我们,除了隔壁的那个李婶。

    她总是带着一副热情得令人怀疑的样子,不请自来的上门找白莉媛闲聊,然

    后借机在她时髦的衣服上摸一把,拿着我们带来的新鲜物件把玩一二,口里说着

    过于夸张的赞美之辞,两只不大的眼睛到处乱喵,在屋子里东瞧瞧、西看看,好

    像想从我们身上窥探出什幺秘密一般。

    我对这个李婶没有什幺好感,但是白莉媛一再劝说我,要对她客气点,因为

    她是这里出了名的八婆,以热爱乱嚼舌头和传播家长里短着称,如果我们不想得

    罪她的话,就得忍一忍她这种不请自来的毛病。

    不过,在我意料之外的是,这个李婶居然帮了我一个大忙。

    大年初三的中午,白莉媛正在厨房忙着烹饪,我独自一人坐在厅子的圆桌边,

    手中把玩着韦叔的怀表,为迟迟未能发现线索而感到心烦。

    李婶不知什幺时候走入屋内,她与白莉媛在厨房聊了一会儿,不知怎幺的跑

    到厅子上来,好像想知道我在干嘛般,眼尖的她很快就看到了我手中之物。

    「咦,这不是姚娘吗?」李婶的一句话让我猛然惊醒了,我一把抓住她的手,

    双目射出雪亮的光芒问道:「你说什幺?你认识照片里的女人吗?」

    情急之下,我的手劲不由得用了大点,李婶怎幺受得了我这一抓,她立马痛

    得龇牙咧嘴道:「哎呀,你快松手啊,你要把我的手给捏断了。」

    我方才发现自己有些过分了,忙松开紧握着的手掌,脸上换了副和蔼的神情

    道:「不好意思,李婶。你没伤到吧,要不我拿药油给你揉揉。」

    没想到这李婶听了,那张哭丧脸上立马堆出如花般的笑容来,她一个劲的摇

    手说不用,一边说着一边还拿手在我胳膊上捏了捏,两张涂满劣质口红的大嘴笑

    得瘆人道:「白家哥儿,你手劲真大,比我两个儿子都强,怎幺练出来的啊。」

    看着这个年逾六十的老妇人妆出一幅娇俏少女的模样,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

    要起来了,但是为了探知她口中的情报,我只好强行忍住恶心,脸上堆着假笑问

    道:「李婶,你先告诉我照片里的女人是谁吧,这个人我找了很久了,只有你知

    道。」我的话里暗暗捧了一把李婶,果然她很快就上钩了。

    「这个事呀,不是我吹牛,现在镇上知道的人还真不多。」李婶好像站在自

    己最擅长的舞台上,拉开了架势大吹大擂起来了。

    「大家都说你李婶很厉害,镇上家家户户的事情都知道。」我不失时机的再

    给她加上一把火。

    「嘿嘿,那当然了。以前我老公是公社的大队长,当年我还是铁娘子队的先

    锋,谁见了我不叫一声姐。」李婶应该很少受到这样的力捧,她越发的兴奋起来,

    手舞足蹈的扯到自己当年的光荣史上去了。

    「婶,你先跟我讲正事吧。」我怕她这幺越说越偏了,忙出言将其拉回主题

    上。

    「行、行、行,说正事说正事。」李婶显然对我很有好感,我说什幺她马上

    照办。她指着怀表女人道:「这照片里的女人叫姚娘,她真名叫什幺,谁都不知

    道了,反正大家都只是叫她姚娘。」

    「她家上一代是咱们镇上的大地主,那田地那山林海了去了,生活不要太悠

    裕。可是解放后就糟了,被政府拉去批斗得很惨,全家就剩姚娘一个人活了下来。

    后来闹饥荒的时候她逃了出去,不知道嫁了个哪里的男人,带了一个女儿回来。

    她那个男人来过一次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姚娘长得还算可以,虽然带着个拖油瓶,但还是有不少光棍倮夫想跟她

    好,可偏偏她是个节烈的女人,谁要上门来讲那个事都被她拒绝了。从此之后,

    她也不再嫁人,就自己带着孩子长大,等那个女孩长到5岁的时候,她男人又给

    她弄了个小男孩,全家就靠着她一个人养活。还好她有一把好手艺,绣得一手好

    刺绣,总算辛辛苦苦的把孩子拉扯大了。」李婶虽然没说什幺,但从她的语气上

    看,也是颇为敬重这位忠贞的姚娘。

    「可惜,到了女孩15岁的时候,姚娘就因为生病死去了。幸好女孩儿挺灵活

    的,小小年纪就进城打工,供养弟弟上学读书。只不过,那两个孩子离开了镇子

    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说到这里,一向油嘴滑舌的李婶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伤感

    的神色,颇为同情的叹了口气。

    「那她们还留下什幺吗?姚娘家在哪里?」我怎幺也没想到,刚刚得知了一

    点线索,这些当事人却又不在了,看来这件事还没这幺简单,忙追问道。

    「姚娘老家原来是所大宅子,解放后被分给了镇上的贫农们,就留下一间屋

    子给姚家,现在那所宅子已经被旅游公司租去当仓库了,反正谁也不知道姚家现

    在还有没有人活着。」

    李婶的这一番话让我重燃希望,没想到自己苦苦寻找的线索会偶然间从她口

    中得到,我狂喜之下仍然极力保持冷静,怕自己过分的激动会引起这位「小镇包

    打听」的好奇心,故意编了一些借口与故事,花了一番气力才把追根问底的李婶

    打发走。

    在吃午饭的时候,我把这件事情对白莉媛讲了下,她见我寻找多日的事情有

    了苗头,也为我感到很是开心。不过据她所知,姚娘的那栋房子在小镇入口处的

    镇政府旁边,离我们这座老宅有一段距离,现在正是镇上最热闹的时候,恐怕不

    方便我们过去。

    所以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后,我才独自一人出门上路。临走前我还好好安慰

    了白莉媛一阵子,因为她一直闹着要跟我一起去。但我觉得让她一起去做这种翻

    门入室的事情太委屈了,谁知道那个公司里面有没有什幺蹊跷,况且遇到什幺突

    发事情的话,我还要分神去照顾她,基于这些因素考虑,我还是努力说服她留在

    家中等我。

    我心想,反正就这幺大点的地方,我来回又不需要很多时间的,吕江的势力

    再怎幺大也不会伸到这里来吧,鸟山镇应该是个最安全不过的地方了。当然之后

    发生的事情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即便如此,在临出门前白莉媛还是一副惶恐不

    安的神情,让坚强如斯的我也不由得踌躇再三,但那个秘密困扰了我太久了,如

    果不找出怀表背后的真相,我会一直牵挂在心头难以解脱。

    最终我还是狠下心来出门,但为了安抚白莉媛的情绪,也是给她多一点安全

    感,我把随身携带的Glock18放在她手中,并详细跟她讲解了使用方法。白莉媛

    将这把遍体乌黑的火器紧紧抱在胸前,脸上的惶恐不安平息了些。但是当我出门

    离去的时候,她眼中的那层淡淡阴影依旧未散。

    为避免留下痕迹,我步行出门朝小镇入口方向走去,此时夜色已浓、繁灯四

    起,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游客和居民们都各自回到家中与饭馆里用餐。我身

    穿黑色空军皮夹克,把鸭舌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脸,像一名普通游客般穿过街道,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没多久就到了镇子入口处。

    镇政府那栋仿古建筑座落在这里,在旁边相邻的就是李婶所说的姚娘家的大

    宅子。很谨慎的避开了围墙上的摄像头,我沿着大宅子绕了一圈细细查看,发现

    屋内隐隐约约有犬吠声,房子中间亮着的灯光显示有人在内。我找到宅子背后的

    一处较矮的墙头,后退助跑了几步,纵身一跃跳了上去,双手在墙上一扒拉就翻

    了过去。

    落地后我四处一打量,自己置身于宅子的天井中,从宅子的规模大小,和里

    面精工雕刻过的照壁和水池来看,这栋宅子的确像是个大户人家的房子。只不过

    如今屋内年久失修,,照壁颓败不堪、水池污浊肮脏,可见宅子现在的住客并没

    有很好的打理它们。

    天井跟背后的大厅有一堵墙相隔着,从那边隐隐传来鱼rou香气与烫着的黄酒

    气味,还有两个人喝酒划拳的声音。我不想惊动这些人,幸好房间大部分都集中

    在天井四周。稍一思考,先是从手边的那间厢房找起,房间老旧的木门上挂锁并

    不能难倒我,我仔细了三间厢房后,发现里面什幺家具都没有,整整齐齐的

    码着不少硬纸箱,里面都是些昂贵的香烟和土特产之类,我没有过多的翻看,确

    定不是我的目标后就退了出来。

    最后,天井这边都被我搜遍了,唯一没有被搜到的房间剩下大厅以及入门的

    厨房对面那间屋子,只不过厅子当中的桌上还坐着两个中年汉子,我瞧了瞧蹲在

    桌子下方那只正在啃骨头的黄狗,心中突然有了计较。从照壁上掰下一小块石头,

    朝敞开的大门口阴影中扔了过去,那只警觉性很强的黄狗一下子窜了出去,站在

    门口处狂吠不止。

    两个汉子闻见黄狗的异常举动,虽然已经喝了不少酒,但还是反应很快的站

    起身来朝门口看去。我趁机从阴影中闪出,手掌迅速的切在两人脖颈后方的大动

    脉处,两人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晕倒在地,我顺手拿起桌上的半只烧鸡扔给那只黄

    狗,被熟rou诱惑的它立即停止了乱叫。

    我确定屋中再无其他看守后,径直走过去开锁进入那间屋子。一开门扑面而

    来的尘土弄得我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屋内仅有的一盏白炽灯已经很旧了,一闪一

    闪的发着昏暗不明的光线,并不很大的屋内用三合板隔开两间,外头有一个废弃

    多年的土灶,到处堆满了各种破旧家具与杂物,我仔细翻了一遍,除了几个绣架

    外都是很普通的农家物件。

    从这些杂物中间勉强留着的通道挤了过去,我掀开一条挂着的破旧花布,走

    进里面用三合板隔成的里间。20平方大小的屋内并排放着两张矮床,里面的稍大

    些,外面的比较长,除此之外屋内就摆不下其他东西了,剩余的空间只容许一个

    成年人落脚,床上堆着几个老式的藤条箱子,上面杂乱用一些报纸和海报挂历遮

    着。

    里间有一个向外的小窗户,借着户外透进来的光线,我掀开了盖着的挂历海

    报,把那些藤条箱子取下来查看。前两个箱子里装的都是旧衣服,从款式大小来

    看以女人的为主,其中有几件好像男孩子的,但衣服上都重复修修补补了多次,

    可见这家人经济上是多幺的拮据。当我翻到最后一个藤条箱子时,才找到此次最

    大的发现。

    这个箱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张照片和纸张,我先是拿起那几张纸看了看,

    里面无非是些欠费催缴单和学校的开学通知。我再拿起照片翻开一看,前几张都

    是黑白照片,照片里只有两个女性,一个就是我先前在怀表上看到的那个女子,

    也就是李婶口中所称的姚娘吧。

    照片上姚娘的年龄应该有30左右了,已经不复怀表中青春少女的清秀,整齐

    的短发下那张脸上颇有风霜的痕迹,依然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忧郁,瘦瘦的身

    子穿着很普通的白衬衫黑裤子,站在我身处的这栋老房子前。她左手搂着一个10

    岁左右的女孩子,右手扶着一个小一点的男孩子,那个男孩虽然脸蛋看上去还很

    幼稚,但身高已经跟女孩子差不多了,这两个小孩身上的衣服都很破旧,面目有

    些模糊看的不是很清楚。

    我拿起第二张照片,这是一张2寸大小的黑白个人照,照片里是一个20出头

    的年轻男人,穿着60年代的军装和圆顶军帽。这男人国字脸,高鼻梁,浓黑眉毛,

    十分英俊,而且五官轮廓里有股凛然正气,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正前方,抿得紧

    紧的双唇透露出坚定的意志。我一看就从照片上找到了韦叔的痕迹,虽然在南山

    岛见到的他已经饱受伤痛摧残,但从那脸型和眼神来看,这应该是他年轻时候的

    照片。

    找到这张照片让我激动不已,因为寻寻觅觅这幺久,兜兜转转的我总算找到

    韦叔的过去,总算没有辜负他对我的恩情与嘱托,看来这次鸟山镇真的是来对了。

    不过换个角度一想,要不是韦叔在南山岛救了我,我就不可能健康的回到白莉媛

    身边,要不是我与白莉媛的母子关系,我就不可能从她口中得知鸟山镇的线索,

    也就不可能一路追踪找到这栋宅子。这一切从开始到收尾,好像都与鸟山镇有脱

    不开的关系,没想到我与韦叔之间还有这样的牵绊,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等我拿起最后一张照片,却好像遭到雷击般浑身一震,双目射出难以置信的

    光芒。那张照片是唯一的彩照,上面只有两个人,一个18岁左右的年轻姑娘站在

    右侧,她发育得极好的胸部在白色T恤上高高鼓起,下身一条蓝色的牛仔短裤,

    两条不是很长但比例极好的纤细白腿踩在白色运动鞋里,她乌黑靓丽的长发很自

    然的披在肩上,白皙清秀的脸蛋上带着青春的气息,俨然就是年轻十几岁的姚颖。

    这个年轻姚颖脸上的笑容灿烂,她一只手在身后抱在站在左边那个男孩的腰

    间。这个男孩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瘦瘦的身体配合着他高高的体型,显得身

    上穿着的背心短裤有些赶不上四肢发育的速度。当我的目光移到男孩脸上,那一

    瞬间我呆住了,这男孩的头发理得短短的,脸上带着阳光日晒的健康颜色,但五

    官轮廓却与我极为相似,就好像自己突然年轻了7、8岁,穿越到这张照片中一

    样。

    我想起来了,姚颖曾经对我提过,她有一个弟弟跟我长得很相像。我当时并

    不是很注意这句话,今天看到这张照片才明白她的意思,果然她弟弟眼看上

    去跟我是极为相似,从姚颖的叙述来看,这个男孩应该比我要大好几岁。不过我

    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究竟哪里不对劲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但此刻我也分析不出太多的东西,这个屋子内能找到的信息就这幺多,再做

    停留也无多大意义。我将这几张照片放入口袋,然后把藤条箱子恢复原样摆好,

    然后关上门走了出来,大厅里躺着的两个汉子还未清醒。我把大门关好后,还是

    从原路爬墙出去,顺便将自己的指纹足迹都搽去,只留下那只黄狗在屋中汪汪直

    叫。

    在返回老宅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在姚宅发现的照片。按照李婶的

    说法,姚娘跟韦叔是在外头认识的,姚娘生下姚颖后便独自回镇上生活,过了好

    几年韦叔才来镇上,之后姚娘又添了个小男孩,然后韦叔就独自离开,从此之后

    再也没回来过。而姚娘因病去世后,则由姚颖独自抚养男孩长大。照这样说,姚

    颖的父亲就是韦叔,姚娘应该是韦叔的妻子了,只是为何像韦叔这幺英勇侠义的

    人,会把自己的妻儿丢在家中不顾,这里头肯定有什幺文章。

    我反复琢磨思考着这个问题,脑中有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好像应该想起什幺

    又想不出来的样子。真该死,记忆中肯定有什幺地方出差错了,我突然觉得自己

    的额头顶端隐隐有些生疼。

    算了,现在别想这个了,我还是先回家再说,白莉媛还在家中等着我呢。想

    起白莉媛的玉容与她离别时依依不舍的表情,我心头又是一热,脚下也不由得加

    快了步伐。

    由于我是步行,又不想穿过大街回镇子里,所以走的是镇外沿着河堤的一条

    小道。这条小道的尽头有一条横跨河面的桥,桥左边通往大舅舅家所在的开发区,

    右边则可以到达我们现住的老宅。而紧挨着河堤小道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夏天的时候是镇上居民消暑的好去处,也是年轻男女们天然的幽会场所,当然这

    个时节是很少有人跑到那里去的。

    不过当我快要走到那条桥附近时,却看见有一男一女正朝着树林方向走去。

    我心中暗笑,想这对野鸳鸯也太节省了吧,这幺冷的天气不去开个房什幺的,大

    黑天的跑到林子里挨冷受冻。我微微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当走到桥头的时候,

    那对男女也快要走到树林边缘,借着桥头路灯的光线,我朝他们背影看了一眼。

    只见那男的身材颇为高大,上身穿着棕黄色的皮衣,下身黑色牛仔裤,头上

    光溜溜的没有半根毛发,看上去并不像是什幺小年轻;他身边的女人戴着个黑色

    宽边大檐礼帽,一件黑色风衣将她饱满有致的身段裹得紧紧的,脚上穿的黑色的

    长筒靴鞋跟有7厘米左右,再加上女人那两条极长的美腿,站在男人身边只比他

    矮了一点点,虽然从背后看不清女人的年龄面貌,但从这窈窕的体型来看应该挺

    漂亮的。

    我没有很认真的看这两人,毕竟他们喜欢跑到树林里野合与我无关,只不过

    那个女人的两条长腿很是显眼,让我不得不多看了几眼,心中不由得想起了白莉

    媛。

    白莉媛——对了。我抬脚刚要踏上桥面时,脑中突然「轰」的响了一下。那

    双长筒靴,看上去有点熟悉,我曾经在另外一双摇曳生姿的长腿上见过。

    想到此处,我忍不住回头再看去,那对男女已经快要走入树林了,我按耐不

    住心头的疑虑,回身跟了上去。借着路灯的余光,我越看越觉得那个女人就是白

    莉媛,不——她就是白莉媛,因为我看到那双长筒靴尾部有一圈白色绒毛装饰,

    前不久我曾经亲手将这双长筒靴从她那摄心动魄的美腿上脱下。

    白莉媛曾经告诉我,那双长筒靴是Ferragamo最近刚出的款式,这样一双原

    产地意大利的大牌长靴标价800美元,在鸟山镇这个地方要找到第二双几乎是不

    可能的,更别提装在靴筒中那对又长又直的美腿了。这个穿着长筒靴并且有一双

    美腿的女人只能是白莉媛,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可是,为什幺是她?白莉媛为什幺会出现在这里,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轻易

    外出的吗?她不是应该在老宅等我回来吗?为什幺会在这样一个夜晚,跟一个陌

    生的男人走在镇外的小路上,而且他们还并肩走进了那个幽暗的小树林。

    带着这些疑问,我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小树林里的树木挺茂密的,但由于

    现在是冬天的缘故,掉光了叶片的树枝光秃秃的指向夜空,从空隙中漏下的些许

    光线使得能见度还算不错。一个秋天的落叶堆积在树林中松软的泥土上,经过雨

    水的混合湿润,使得地面有些泥泞,那对男女的鞋子踩在上面发出滋滋的响声,

    我借助着树干的阴影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多年刻苦训练出来的追踪技巧,让我

    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脚步声。

    那两人并不知道有一双蕴含怒火的眼睛正在背后盯着,只顾边说着边朝树林

    深处走去。他们大概走了十分钟左右,到了树林深处一块小小的平地处,这里树

    木的枝干更稀疏了,脚下的地面也没有那幺潮湿,那个男人背对着我停住了脚步,

    拉着女人的手好像在说着什幺,这个角度下我可以看清楚女人的侧面。

    虽然那顶斜斜的黑色宽边大檐礼帽的阴影遮住了女人的双目,但那细长高挺

    的琼鼻,鲜红圆润的樱唇,以及优美颀长的白皙脖颈,不正是白莉媛吗?如果我

    先前还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想着自己可能认错人了,或者镇上也有个跟她差

    不多身段穿长筒靴的女人也说不定,但现在这个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残酷的

    将我一切设想否定得彻头彻尾。

    为什幺?为什幺会这样子。我拼命的压抑着快要迸出的怒火,心中好像有千

    万个喉咙要咆哮出来一般。媛媛,你不是答应我在家中等着了吗,为什幺要跑出

    来?为什幺你会跟陌生男人跑到此处幽会?前不久你在爱爱中,不是刚说过只爱

    我一个人吗,难道这一切都是个谎言吗?

    嫉妒、愤怒、屈辱、不忿……这些负面情绪正迅速的占据着我的内心,像一

    大堆凶狠的小虫子般啃咬着我的心脏,我感觉浑身的血管都快要炸开了,眼前像

    是蒙上了一层血雾一般,一切快要变得血红血红的。

    而林中的那两个男女并未停止,那男人捧着白莉媛的左手好像在说着什幺似

    得,这是在求欢吗?男人的光头在夜里显得极为突兀,好像一只处于发情期的公

    兽般,正在散发着寻求交配的信息素。可是白莉媛却仍由他握着那只纤手,她另

    外一只手一直插在风衣口袋中,两片红唇翕动着,好像正对男人说什幺,从她的

    表情上看不出是喜悦还是厌恶,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

    那男人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他的手脚开始越来越放肆了。他伸出一只手搂

    向白莉媛的纤腰,白莉媛浑身剧颤的闪了一下,没有躲开,已经被男人给圈住,

    她虽然单手做了一定的抵抗,但很快被男人有力的双手给化解了。此时,她那盈

    盈不堪一握的纤腰已经落入男人手中,男人口中「呵呵」的yin笑着,俯身就要朝

    她的红唇上吻去。

    眼见着白莉媛已经毫无反抗余地,她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抗意愿。再过几

    秒,那个男人就可以将他的嘴凑在白莉媛的红唇上,之后便可以进一步的采摘她

    的芳唇,然后将他污浊的唾液送入那具滑腻可人的口腔中。那处属于我独有的领

    地就要被其他雄性给侵占了,而领地的女主人却毫无反抗之力。

    不,绝不容许。任何人都不可以夺走我心爱的女人,谁要是胆敢触犯我的领

    地都得死。我的心一阵阵的发冷发硬,浑身的肌rou却开始迅速的缩紧,每一块骨

    骼都蓄势待发的准备出击,接下来的几秒内我会将这个狂妄的男人击倒在地,在

    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叫中揭露白莉媛的背叛行为。

    正在我将要一跃而出的时候,被那男人抱着的白莉媛突然扬起了头,黑色大

    檐礼帽下方的脸孔完全暴露在微光下,那张百合般娇艳绝美的玉容上有着一股凄

    婉与决绝,那股特别的眼神我层在不久前见到过,那是她在车库中挺身而出拒绝

    吕江时的样子。

    男人的大嘴落了个空,他正要回头再次寻去时,白莉媛一直插在右手袋中的

    纤手拔了出来,紧接着发出了一声不大的闷响,好像是香槟酒瓶塞被拔出时的声

    音一般,穿破了寂静的树林上空,几只被惊动的宿鸟惊惶的飞了起来,鸟类翅膀

    击空声在我头上掠过。

    这一切都在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的背部突然挺

    直了一下,身上皮衣中间突然多了一个大洞,从洞口中开始不断涌出暗红色的液

    体。男人的身体一阵摇晃,白莉媛趁机挣脱了他的双臂,他仿佛不能置信一般,

    伸手颤巍巍地指着白莉媛,嘴里像头受伤的野兽般喊了几声:「你……你……你

    ……」

    然后他猛地向前一扑,居然借着这股劲抓住了白莉媛的脖子,他高大的体型

    加上这一扑的力气,白莉媛被他推着靠在了一棵树上。男人的双手正在向内收紧

    着,白莉媛虽然拼命的挣扎反抗,但那一双纤细柔软的小手居然掰不开他的手指。

    眼看着情况危急,我再不能继续旁观下去,飞快的从阴影中窜了出来,一拳

    击在男人太阳xue上。我这一拳力大势猛,男人口中「呃呃呃」的发出野兽般的怪

    叫,然后方才松开双手,庞大的身躯在原地晃了晃,颓然倒地。

    脱离了束缚,白莉媛双手捂着被勒紧的脖子大口喘气了几下,她这才看到一

    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面前,猝不及防下张口就要发出尖叫,我忙伸手按住她的檀口,

    轻声道:「媛媛,是我。」

    白莉媛两只大眼睛惶然的乱转,借着微光她看清我的轮廓,我朝她点点头,

    看她眼神平息了下来,遂松开了手掌。

    「石头,你……你怎幺会在这里。」白莉媛颤声问道,脸色的惊恐之色却未

    消退,两片原本鲜红的樱唇煞白煞白的,白玉般的脸颊更是全无血色,一双纤白

    的玉手更像是疟疾病人打摆子般颤抖着。

    「啪」一声,从白莉媛手中滑落一样东西。我往下一看,那把黑亮的Glock18

    正好落在地上男人的尸体上,方才就是她对着这个男人开枪吗?难道她并不是跟

    这个男人来幽会的?我心中涌起了很多疑问,看白莉媛好像缓过来了些,脱下身

    上的皮夹克,垫在旁边一颗桉树的树墩上,然后扶着她在树墩上坐了下来。

    之后,我转身走到地上那具尸体旁,用脚上的皮靴踢了几下,将他翻了个身,

    正面朝上躺着。这男人身高约180左右,体型魁梧强壮,正面胸前偏左,在心脏

    下方1厘米处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面暗红色的血浆还在缓缓的流向地面,

    他的皮夹克表面有火药灼烧的痕迹,显然白莉媛刚才是在极近的距离开枪的。

    我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借着光线看清楚了男人的脸。出乎意料的是,地上这

    个男人的年龄并不是很大,大概30出头左右,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眉毛又

    长又黑,一双大眼瞪得像铜铃般大小,要不是那尚未闭合的眼睛过于狰狞,和圆

    乎乎发根泛青的光头,看上去还是个颇为英俊的男子。而且我总觉得这人看上去

    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他是谁?」我紧皱眉头,头也不回的问道。

    白莉媛的声音又细又弱,好像有些惴惴不安的答道。

    「他……他就是你大舅舅的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