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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一副汉人样,又是在中原长大,但我不是汉人,因为我的母亲不允许,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汉人。” 我楞楞道:“你母亲是汉人?那……那……”李广利告诉我他们的母亲待李妍严厉,我还以为因为李妍并非她的亲生女儿。 李妍苦笑起来,“我真正的姓氏应该是‘鄯善’。” 我回想着九爷给我讲述的西域风土人情,“你的生父是楼兰人?” 李妍点头而笑,但那个笑容却是说不尽的苦涩,我的心也有些难受,“你别笑了。” 李妍却是依旧笑着,“你对西域各国可有了解?” 怎么不了解?幼时听过太多西域的故事。我心中轻痛,笑容略涩地点了下头。 西域共有三十六国:楼兰、乌孙、龟兹、焉耆、于田、若羌、且末、小宛、戎卢、弥、渠勒、皮山、西夜、蒲犁、依耐、莎车、疏勒、尉头、温宿、尉犁、姑墨、乌贪訾、卑陆后国、单桓、蒲类、蒲类后国、西且弥、东且弥、劫国、狐胡、山国、车师前国、车师后国、师车尉都国、车师后城国。 楼兰位于玉门关外,地理位置异常重要,不论匈奴攻打汉朝,还是汉朝攻打匈奴,楼兰都是必经之地。因为楼兰是游牧民族,与匈奴风俗相近,所以一直归依于匈奴,成为匈奴阻挠并袭击汉使客商往来的重要锁钥。但当今皇上亲政后,不甘于汉朝对匈奴长期处于防御之势,不愿意用和亲换取苟安,不肯让匈奴挡住大汉向西的通道,所以派出使臣与西域各国联盟,恩威并用使其臣服,楼兰首当其冲。 当年阿爹喜欢给我讲汉朝当今天子的丰功伟绩,而最为阿爹津津乐道的就是皇上力图收服西域各国的故事,每当讲起这些,阿爹总是一扫眼中隐隐的悒郁,变得神采飞扬,似乎大汉让匈奴称臣只是迟早的事情,可是同样的事情到了九爷口中,除了阿爹告诉我的汉朝雄风,又多了其它。 汉使者前往西域诸国或者汉军队攻打匈奴,经常要经过楼兰境内名为白龙堆的沙漠,这片沙漠多风暴,风将流沙卷入空中,形状如龙,故被称作白龙堆,因为地势多变,行人很容易迷失。汉朝不断命令楼兰王国提供向导、水和食物,汉使却屡次虐待向导,楼兰国王在不堪重负下拒绝服从大汉的命令,皇上竟然一怒就派刺客暗杀了当时的楼兰国王。 楼兰夹在匈奴和汉朝两大帝国之间左右为难,汉武帝发怒时,楼兰生灵涂炭,匈奴单于发怒时,楼兰又生灵涂炭,甚至上演了为求得国家安宁,竟然把两个王子,一个送到汉朝做人质,一个送到匈奴做人质的悲剧。 其它西域诸国也都如楼兰,在汉朝和匈奴的夹缝中小心求存,一个不小心就是亡国灭族之祸。 九爷讲起这些时,虽有对皇上雄才大略,行事果决的欣赏,但眼中的是对西域小国的悲悯同情, 我盯着李妍的眼睛问:“你想做什么?你肯定有褒姒之容,可当今汉朝的皇上不是周幽王。” 李妍道:“我明白,但我从生下时就带着母亲对汉朝的仇恨。因为母亲的主人拒绝了大汉使节的无礼要求,汉使节折磨虐待死她的主人,也就是我从未见过的生父。母亲身孕只有一月,体形未显,又是汉人,所以躲过死劫。逃跑后遇到了为学西域曲舞,在西域游历的父亲,被父亲所救后,嫁给父亲做续弦。我很小时,母亲就带我回西域祭拜父亲,她在白龙堆沙漠中,指着一个个具体的地方告诉我这里是父亲被鞭打的地方,这里是父亲被活埋的地方,父亲如何一点点死去。母亲永远不能忘记他被汉人埋在沙漠中酷晒的样子,翩翩佳公子最后竟然缩成了如儿童般大小的皱巴巴人干。她描绘的细致入微,我彷佛真能看见一幕幕,我夜夜做噩梦,哭叫着醒来,母亲笑着说那是父亲愤恨。一年年,我一次次回楼兰,母亲不允许我有任何遗忘。” 李妍眼中已是泪光点点,却仍然在笑,我道:“别笑了,别笑了。” “母亲不许我哭,从不许,母亲说眼泪不能解救我,我只能笑,只能笑。”李妍半仰着头,仍旧笑着。 我问:“李师傅知道你的身世吗?” “母亲嫁给父亲时,二哥还未记事,一无所知,因为母亲把对父亲的歉疚全弥补到了二哥身上,所以二哥虽然知道自己并非母亲亲生,但依旧视母亲为自己的生母。大哥当时已经记事,知道我并非父亲亲生,但不知道其它一切,父亲也不知道,他从不问母亲过去的事情。”李妍再低头时,眼睛已经平静清澈。 我起身在屋内缓缓踱步,心情复杂,我该如何做?我们都有恨,但是我的父亲只要我快乐,而李妍的母亲只要她复仇。 屋外的琴音笛声依旧一问一答,隐隐的喜悦流动在曲声下。 太阳快落,正是燕子双双回巢时,一对对轻盈地滑过青蓝色天空,留下几声欢快的鸣叫。 我靠在窗边,目注着天空,柔声说:“李妍,我认为你最明智的做法是忘记这一切,你母亲是你母亲,她不能报的仇恨不能强加于你,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折磨你,如果你的生身父亲真是一个值得女子爱的人,那么他只会盼你幸福,而不是让你挣扎在一段仇恨中。如果你选择复仇,那你这一生虽还未开始,但是已经结束,因为你的仇人是汉朝的天子,是整个汉家天下,为了复仇你要付出的会是一生,你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幸福。” 李妍喃喃自语道:“虽未开始,已经结束?”她沉默了很久后,温柔而坚定地说:“谢谢你金玉,可我不仅仅是因为恨,我是楼兰的女儿,我还有对楼兰的爱。”她站起走到我身边,也看着窗外,“不同于西域景色,但很美。”我点点头。 “金玉,我很为自己是楼兰人自傲,我们日落时,虽没有燕子双飞舞,但有群羊归来景,我们没有汉朝的繁华,但我们有孔雀河上的篝火和歌声,我们没有汉家的礼仪,但我们有爽朗的笑声和热情的拥抱……” 我接道:“我们没有连绵的屋宇,但我们可以看天地相接,我们没有纵横整洁的街道,但我们愿意时永远可以纵马狂奔。” “天地那么广阔,我们只想在自己的土地上牧羊唱歌,汉朝为什么不能放过楼兰,不能放过我们?” “李妍,你读过吗?万物有生必有灭,天下没有永恒,很早以前肯定是没有大汉,也没有楼兰,但有一天它们出现了,然后再经过很多很多年,楼兰和大汉都会消失,就如殷商周。” “我不和你讲书上的大道理,我只想问你,如果有一个年轻人即将被人杀死,你是否要对他说,‘你四十不死,五十就会死,五十不死,六十也会死,反正你总是要死的,杀你的人也迟早会死,既然如此现在被他杀死也没什么,何需反抗?’。” “庄子是一个很受我们汉人尊敬的先贤,曾讲过一个故事,‘汝不知螳螂乎?怒其臂以挡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劝戒人放弃自己不合适的举动,顺应形势。” “我很尊敬这只螳螂,它面对大车却无丝毫畏惧。楼兰地处大漠、弹丸之地,无法与疆域辽阔、土地肥沃的汉朝比,但如果车辙要压过我们,我们只能做那只螳螂,‘怒其臂以挡车辙’。” 我转身看着李妍,她目光坚定地与我对视,我缓缓道:“我很尊敬你。” “我更需要的是你的帮助。” “其实我帮不帮你,你都会如愿入宫。以前也许没有路径,现在你冒点险找机会出现在公主面前,公主不会浪费你的美貌。” “公主的路是你担着风险搭的,我岂是这种背义之人?何况你能让我以最完美的姿态进入宫廷。” 我沉默一瞬,最后拿定了主意,“我会尽力,但以后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甚至我的脑袋一片黑雾,你能做些什么。如果想刺杀皇上,先不说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就是刺杀了又如何?卫皇后主后宫,已有一子,卫大将军重兵在握,卫将军与三个儿子,卫氏一门就四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