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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目光刹那胶凝在一起,那一瞬风起云涌,惊涛骇浪。 我关门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但门依旧借着起先的力,悠长、缓慢,一点一点地在我眼前合上,他的面容慢慢隐去,他次毫不顾忌地与我纠缠在一起的视线终被隔开。 短短一瞬,我的力量就好似燃烧殆尽。我无力地靠在墙上,良久后,才再有力气提步离去。 (十六) “让茹姐给我们唱首曲子,不过内容可要是讲她和李师傅的。” “还茹姐呢?该改口叫李夫人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商量如何闹方茹的洞房,我面上带着丝浅笑,思绪在听与不听之间游走。红姑有些遗憾地说:“为什么要让李师傅搬出去呢?就算娶了方茹仍旧可以住在园子中呀!” “让他们两人清清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吧!你请李乐师做曲词,难道他会因为已经把方茹娶到手就拒绝?影响不了歌舞坊的生意。”我漫不经心地说。 红姑盯着我看了好一会,问道:“小玉,你这段日子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和我们疏远起来?” 我摇了下头,“李乐师身份今非昔比,宴席上肯定有庙堂上来朝贺的人,宫里只怕也会有人来贺喜,你待会仔细叮嘱下园子里姐妹,不要闹过了。” 红姑忙应承,我有些疲惫地站了起来,“我已经事先和方茹说过,就不送她出门了,一切有劳红姑。” 红姑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我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心,人悄悄走出了屋子。 方茹正被几个婆妇服侍着上妆,大红滚金的嫁衣摊在榻上,逼人的喜气。我在窗外听着屋子中时不时一阵的笑声,“方姑娘真是会拣日子,选在正月初一,让普天同庆姑娘的大喜呢!” 婆子双手的拇指和食指一张一合,正用棉线给方茹铰脸,方茹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服侍她的丫头笑道:“日子是坊主挑的。” “这嫁衣可做得真好!是李娘娘赏赐的吗?皇家的东西毕竟气派不一般。”整理嫁衣和首饰的婆子奉承道。 方茹的脸刚铰干净,正对着镜子细看,闻言回头笑道:“是小玉置办的,娘娘本来是有赏赐的意思,可听说了小玉置办的嫁衣,说是也不能再好了。” 婆子口中“啧啧”称叹。 我转身出了院门,缓步向自己的屋子行去。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天清云淡,日光融和,园子中处处张灯结彩,弥漫在空气中的喜气浓得化不开。 进了自己的院子,关好门,我翻出了蓝色的楼兰衣裙,捧在怀中好一会,方摊开放在了榻上。 舀水净脸后,打散了头发,用篦子一下下把头发刮的松软,只把两侧的头发编了两根辫子,在脑后又合成一束。肤色已经够白皙,倒是可以省去敷粉,用毛笔沾了些许黛粉,轻扫几下,没有画如今流行的长眉,勾了个远山眉。拿出胭脂蚕丝片,滴了两滴清水,水迹缓缓晕开,蚕丝片的红色变得生动,彷佛附着在上的花魂复活,趁着颜色最重时,先抿唇,然后在两颊拍匀。 窗外的鼓乐声忽然大响,看来迎亲的人到了。侧耳细听,心神微荡,铺天盖地的喜悦。这也许是女子最想听到的音乐,一首只为自己而奏的音乐。 穿好裙子,戴好头饰,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大漠中的狼兄,忍不住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裙裾鼓胀如风中怒放的花,心情变得轻快了许多。 最折磨人的是等待,心在半空悬着,上不得,落不下,漏壶细微的水滴声一声声都敲在心上。凝视久了,觉得那水似乎怎么都不肯往下滴,越来越慢。我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移开了紧盯漏壶的视线。 得给自己找点事情,把心神引开,满屋子寻着打发时间的物品,最后手里握着一根棉绳。我闭着眼睛胡乱地打着一个个死结,然后睁开眼睛开始全神贯注地解绳结。打结,解结,反复重复中屋内已是昏暗。 我扔了绳子,走到院子中,凝视着院门。天光一点点消失,黑暗压了下来。 也许他不愿意见外人,所以不肯天亮时来,过会他肯定会来的。从面对门而站到背对门而站,从盼望到祈求。[精彩,好书,尽在 众人都去喝方茹的喜酒,园子里出奇地宁静。太安静了,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沉落的声音,不觉得痛,只是感觉越来越黑,深幽幽的洞,一点点沉没,不知何时会砸在坚冷的地上。 几点冰凉落在脸上,不大会功夫,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素色飞旋而下。雪并不大,落得也不急,随风轻舞,欲落还羞,竟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缠绵,可那苍茫茫的白却又罩出一天冷冽,直透人心。 “吱呀”,门被推开的声音。心在刹那腾起,一瞬间我竟然心酸得无法回头,原来幸福来得太艰辛,快乐也是带着痛苦的。 我静静站了会,方笑着回身。笑容还凝结在脸上,心中却是绝望。我不能相信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还是霍去病。 “次见你,你就穿的这套衣裙,在银色的月光下,一头银色的狼身旁,长裙翩飞,青丝飘扬,轻盈得没有半丝人间气象,从没有细看过女子的我,也不禁一味盯着你看,想看出你来自何方,又去向何方。”霍去病含着丝浅笑。 我双手捧头,缓缓蹲在了地上。霍去病惊诧地伸手欲扶我,“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我无意识地自语,一遍又一遍,他缓缓收回了手。 霍去病也不顾地上尘雪、身上锦衣,一言未发地席地坐在了我身旁,似乎不管我蹲多久,他都打算就这么默默陪着我。 雪花慢慢积在两人身上,他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替我拍落发上身上的雪,我一动不动,宛若冰雕。 他蓦地起身进屋,不一会拿着把竹伞出来,静静地坐到我身旁,撑开了伞。雪花细碎无声地轻舞着,他淡淡地望着一天素白。 小谦、小淘一前一后飞进院子,小谦一收翅膀落在了我面前,小淘却直扑向我的头,霍去病袖子一挥,打慢了小淘的扑势,小淘看这次欺负不到我,忙空中打了个转,落在了小谦身旁。 霍去病去抓小淘,小淘赶着躲开,小谦却有些怒气地想啄霍去病,霍去病避开,顺手在小谦脑袋上敲了下,“我是要拿小淘腿上的信,可没打算欺负它。”我忙抬头看向小淘,它腿上果然束着一个绢条。 我犹豫了半晌,打开绢条。“对不起”三个字歪歪扭扭、笔迹零乱地横在绢帛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要的不是你的对不起。我心中苦不胜情,紧咬着嘴唇,一丝甜腥慢慢在口中漫开。欲把绢条扯碎,手却只是不停颤抖,绢条又小,不好着力,扯了几次都未扯断。 我跳起冲进了屋子中,一手揪着绢条,一手见一件物品扔一件,霍去病静立在门口,面色沉静地看着我发疯般地在屋子中乱翻。 剪刀,剪刀在哪里?扫落了半屋子东西,仍没有找到剪刀,眼光扫到一把平日剖水果的小刀,忙抓在了手里。霍去病猛地叫了声“玉儿”,人已经落在了我面前,正要劈手去夺我手中的小刀,却看见我只是狠狠用刀在割绢条,他静静退后了几步,看着我划裂绢条。 我随手扔了刀,一把扯下头上连着丝巾的珍珠发箍,双手用力,珍珠刹那散开,叮咚作响地敲落在地面,丝巾碎成一只只蓝色蝴蝶,翩翩飘舞在风中。 我盯着地上的片片蓝色,心中那一股支撑着自己站得笔直的怨气忽消,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前面,其实却一无所见。 霍去病一撩长袍坐在了门槛上,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头,垂目盯着地面。安静得宛若受了伤的狼,静静卧于一角,独自添舐伤口。 不知道跪了多久,听着隐隐有人语笑声传来,闹洞房的人已经归来。我蓦然惊醒,跳起身,一面笑着,一面语气欢快地说:“我就早上吃了点东西,现在饿了,我要吃寿面。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应该开开心心。我要换一身衣服,你……” 他转身背对着我,我脱下楼兰衣裙,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