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密书屋 - 言情小说 - 明朝谋生手册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866

分卷阅读866

    乡贤当中最德高望重的,却被松明山汪氏恃强凌弱,甚至损失了一个读书种子,难道就不想奋起反超吗?至少此事若成,竦川汪氏在歙县乡民心目中便是功德无量,远比那些只会施小恩小惠的强!”

汪尚宣只觉得这话非常入耳,可汪尚宁听到恃强凌弱四个字,嘴角却忍不住踌躇了一下,心里更是极其不舒服。什么时候竦川汪氏竟然要被人当成是弱者了?然而,汪孚林当初便是靠着时任歙县令的叶钧耀,一步一步奠定了在歙县一手遮天的根基,如今薛超这个新任歙县令既然是找到了竦川汪氏谋求联手,他怎么都不可能把人往外推。在反反复复权衡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吧,你回复薛县尊,若是他真的愿意促成均平夏税丝绢之事,竦川汪氏责无旁贷。”

汪尚宣顿时满脸喜色,立刻附和道:“整个歙县之中,赞成此事的有识之士不知凡几,还请县尊放心,有竦川汪氏出马,很快就能有相应声势。”

见此行卓有成效,刘师爷自然笑得眯缝起了眼睛,又坐了一坐敲定两边合作的种种细节,他方才告辞,紧赶慢赶回县城。然而,他步履匆匆进了县衙后头官廨,满心欣喜地来到薛超的书房报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谁知道等待他的竟然是当头一棒。

“汪孚林竟然联同了歙县绝大多数名门望族,一致表示均平夏税丝绢之事要切实推行,但宜缓不宜急,应当先把府衙县衙之中的陈年旧档查清楚,证据充分确凿之后再向上陈情。他还让那个义店放出风声去,每年夏税秋粮征收之前一个月放出一个基准价,如果当时粮价高于基准价,就按照当时粮价收,如果低于基准价,就按照基准价收。”

对于这种新鲜的名词,薛超简直觉得荒谬,到最后忍不住重重一捶扶手,怒气冲冲地说,“他还让人四处去告诉人怎么算账,说是夏税丝绢均摊到每户每个人丁头上是多少钱,而粮价的提高,则每户实际可以多得多少银子来交赋税,算下来这反而多得,所以让乡民先不要急,十年之内总能有个结果。”

就算现在朝廷推行久任制度,一任县令就要当六年,可叶钧耀的例子在前,他怎不想也同样连升三级?十年,十年之后他难不成还窝在小小歙县?

这下子,刘师爷也觉得仿佛一桶凉水当头泼下,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之后,他便低声说道:“东翁,难不成要去告诉竦川汪氏,先放放?”

“放什么放?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就算他是地头蛇,本县却是朝廷任命的一县之主,无需看他的脸色!那些豪族和乡民现在狐疑观望,但只要此事一成,他们感恩戴德的就是力排众议的本县!”

薛超咬牙切齿地迸出这么两句话,见刘师爷如释重负连声赞叹,他就低声嘱咐道,“你这几天不用管县衙里头的事,立刻再去一趟竦川,务必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同时拿出十分劲头来,至少也得拉拢几家人,不能一点声势都没有。等竦川汪氏串联起人之后,你去宣城等着,帅嘉谟应该回来了。幸好本县早有准备,在他身边准备了暗线,帅嘉谟身边没有汪孚林的人,却是正好!”

歙县这边风起云涌,合纵连横的时候,婺源县学宫之中,几个生员从里头出来,也聚到了一处兼做掮客牙行生意的歇家,同时来到这里的,还有十几个打扮各不相同的汉子,有的是市井中横极一时的地痞,有的是靠拳头吃饭的乡间恶霸……而其中一个身穿儒衫的,正是当年主导了不少事情,事败之后逃之夭夭的程文烈。此时此刻,他刚得到汪孚林在歙县联合了不少人,竟是和如今的歙县令对着干的消息,心里只觉得荒谬至极。

当初汪孚林可是靠着均平夏税丝绢的旗号拉拢了不少人,现如今竟然又以缓行为由拉拢了一大帮人,还说他是两面派,他看汪孚林才是最大的两面派!

但正因为如此,他反而觉得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因为连番受挫,他早就得恐汪症了,这次能不对上汪孚林恰是正好。因此,他不轻不重在桌子上一拍,等别人目光全都聚集到自己身上时,这才目光闪烁地说:“歙县那边既然有行动了,我们婺源却也不能输给他们。只不过,他们分则力弱,我们合则力强。我提议,只要等府衙那边舆论不利于我们五县,我们就立时发动起来!只要联合休宁、祁门、绩溪、黟县,不愁没有声势!”

第六三五章争!

宁国府宣城县,当风尘仆仆的帅嘉谟并几个歙人抵达这里的时候,心里全都满是振奋。也许是因为如今的南京户部尚书殷正茂自己就是歙人,也许是因为帅嘉谟之前被汪孚林从京师回来的时候,张居正已经有书信递给各处亲信,如万历二年亲自提拔为应天巡抚的宋仪望等等,因此他往来之间能够清清楚楚地体会到官府中人态度的变化,从之前的奔走无门,到如今的到处以礼相待,而和他同行的那些个歙人却都认为这是他的功劳。

甚至在发现此行盘缠有结余的时候,他们又建议他干脆花点小钱捐纳一套冠带回去,也好衣锦还乡!他起初还有些犹豫,可禁不住别人一再撺掇,再加上多年奔走所吃的苦头,他最终竟是听了这话,捐纳了九品冠带,虽说这并不是说如此就算是可以去候选当官了,可寻常平民百姓就算有钱也不能做这样的行头穿,花这份钱只是为了能够有穿那身冠带的资格。

眼看到了宣城,距离徽州府也就是快则两三日,慢则四五日的路程,众人入住客栈之后,便聚在一块喝了几杯小酒。帅嘉谟被人灌了几杯之后,说起回去之后去府衙见姚府尊,这一次官司一定能够打得轰动南直隶乃至于天下,他踌躇满志,其他几个人也都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一番痛饮之后各自回房,帅嘉谟才刚躺下还没合眼,就只听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他以为是同伴又有事情来找,当下趿拉了鞋子去开门。

可大门一开,发现外头是个完全陌生的中年儒生,这些年受过无数暗算吃过无数苦头的帅嘉谟立刻警惕了起来。他伸手到背后捏住了一把防身短匕,但对方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他的敌意消融了几分。

“帅先生,在下刘明烨,乃是歙县令薛县尊身边的师爷。知道您这次从南京回来是因为徽州府夏税丝绢的事情有了眉目,所以薛县尊特意命我赶到宁国府来迎一迎。”见帅嘉谟似乎放松了下来,那只原本放到背后去的右手又回到了身前,刘师爷便笑容可掬地说,“能否进屋说话?”

思忖良久,又见对方不像是那些恐吓威胁甚至于要自己命的家伙,帅嘉谟最终放了人进来,只却虚掩房门没有上门闩。而刘明烨也没有拐弯抹角,一进屋子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薛县尊说,帅先生多年来为了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