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

    9

    也许是为了迎接外宾，也许是为了庆祝公主殿下“订婚”，宫中的舞会办得比以往还要盛大不少。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除了长桌上金银器皿里盛满的美食美酒，艾诺威最好的乐团也奏起了动人的曲调，等到穿着华丽的贵族们一一登场，围绕着今晚“主角”的话题也越发甚嚣尘上。

    卡塔利娜被王后安排与亚瑟王子开舞，只得不情不愿地挽住王子的胳膊，与他一齐成为人群的焦点。

    随着舞曲响起，众人都围做一个大圈，跟着节奏跳了起来。

    “公主殿下，您和我想象得很不一样呢。”亚瑟虚揽着卡塔利娜的腰，小声地与公主搭话。

    卡塔利娜完全是应付的态度，扯了下嘴角道：“那么，在王子殿下眼里，我该是怎么样的呢？”

    “所有人都有两幅面孔，公主殿下真正的样子，应当是自由而无畏的。”亚瑟回忆起自己在海边救上来的女孩，昏迷的模样都透着些坚韧。

    “您错了，王子殿下，作为皇室之人，享受的一切，都是用自由换来的。”卡塔利娜并未心生波澜，依然用不紧不慢的语言回答。

    亚瑟不想再和卡塔利娜打官腔，恰好舞曲的节奏变快，他变了动作，揽紧了卡塔利娜的腰。

    “您？”卡塔利娜有点没跟上，腰惊得直直绷起。

    “跳你想跳的吧。”亚瑟笑得很开心，“开心点，卡塔利娜。”

    望着亚瑟略带逗弄的神情，卡塔利娜不服输地往后撤步，也不管是不要要撞到后面的人。

    “王子殿下，我希望您不要为我做决定。”这么说着，身穿金色礼服的公主踏着轻快的步伐移动到了大厅的边缘，这是贵族们都不会去跳的舞步，因为大裙摆的快速舞动并不是那么的优雅。

    “卡塔利娜...”王后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卡塔利娜和亚瑟，当她看到女儿退到了大厅边缘，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天的晚宴绝对不能搞砸，公主也绝对不能给亚瑟留下不好的印象。

    “别去了，让他们玩吧，艾诺威和戈涅尔是一定会结盟的。”国王轻拍王后的手，递给她一杯葡萄美酒。

    亚瑟眼带笑意地看着卡塔利娜起舞，那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原来的舞步，一边拍手一边踩节拍，然后慢慢跟了上去，牵着她的手继续跳，二人即兴的配合居然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作为“社交女王”的德·普莱尔公爵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不像王后一样觉得公主的舞姿另类，反而带头为他们鼓起了掌。

    她知道，这是青春的魔力，冲破规则的活力，足以盖过任何淑女与绅士的光芒。

    在场的其他人也鼓起了掌，更有甚者学着他们的舞步也跳了起来。

    一曲终了，卡塔利娜与亚瑟都有些意犹未尽，这种势均力敌的和谐是从未有过的，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很合拍。

    这一刻，卡塔利娜短暂地做回了自己，难得在这样正式的场合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享受着全场的鲜花与掌声。

    “公主殿下，可以叫您卡塔利娜吗？”亚瑟又伸出手向卡塔利娜邀舞，“再跳几支舞吗？”

    卡塔利娜没有再望向母亲，接下来该怎么做，她都要遵从内心，这不是为了艾诺威，也不是为了父亲母亲，而是为了她自己。

    “可以。”公主没有任何犹豫，将手交给了异国的王子，也默许了他叫自己的名字。

    如果说刚刚的一支舞是卡塔利娜掌控了全局，那么现在的这一支就是亚瑟的主场了。他没有入乡随俗跳回艾诺威的舞步，而是注入了戈涅尔的特色，以坚实的步伐带领卡塔利娜进入他的世界。

    “亚瑟王子殿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卡塔利娜还是冒昧问出了口，她实在无法理解那种熟悉的感觉，“那个，我是指今天早些之前。”

    “叫我亚瑟吧，卡塔利娜，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亚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这反而让卡塔利娜确定了自己的感觉。

    “跳完这支舞，我再告诉你。”许是察觉到卡塔利娜的心不在焉，亚瑟突然凑近她的耳畔说道。

    卡塔利娜的耳朵尖rou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不甘地别过头，拒绝回应亚瑟的挑逗，“咳，知道了。”

    “我会把那天的事都告诉你的。”亚瑟没有再去唐突佳人，那一本正紧的样子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随着舞曲渐息，亚瑟抱起卡塔利娜的腰，将她托举起来又轻轻放下，以一个完美的动作画上了句号。

    “可以告诉我了吗，亚瑟？”卡塔利娜举起一杯酒递给亚瑟，称呼终于从王子殿下变成了他的名字。

    亚瑟举杯抿了一口，“真是难得的佳酿，公主也喜欢吗？”

    “还可以。”卡塔利娜对于葡萄酒并没有过多的研究。

    “下次也试试戈涅尔的美酒吧，卡塔利娜，我们国家盛产的红酒也并不逊色。”

    “好的，但是王子殿下，恕我先告辞了。”卡塔利娜见亚瑟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以为他是在耍自己，甩了一下裙子便急不可耐地想要逃离。

    “请便。”大约顾忌这是公开的场合，亚瑟没有强留卡塔利娜，目视着她的背影远去。此间都是王公贵族，他可以在允许的范围内与公主胡闹，却不能逾矩做出任何有失礼数的事，毕竟他代表的是一个国家——戈涅尔。

    与卡塔利娜擦肩而过的德·普莱尔夫人目睹了这一切，她半含着笑意靠近这位被人群簇拥的王子殿下，意图代公主了解这位异国王子。

    这边的公主也知道自己不能提早退场，于是生着闷气喝了好几杯酒，这种被他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没有丢面子，但她也清楚自己是占不了上风了。

    “父王，母后。”卡塔利娜回到了国王与王后的身边，一副极想找人倾诉的模样。

    王后终于找到机会同公主说上话了，她依然对卡塔利娜之前的舞蹈不满意，因而用一种略带训斥的语调对她说：“卡塔利娜，你刚刚太任性了，就算亚瑟王子没有说什么，你的行为也让王室蒙羞，怎么可以跳那种乡野之人的舞蹈？是谁教你的？”

    原本还一脸郁闷的卡塔利娜，又被王后念叨了这一通，心情很难说会好到哪里去，于是带着酒意反驳道：“母后，没有人教我，我就是会跳！”

    “好了好了，孩子也大了，她有自己的主张了，以后嫁到戈涅尔，你还能管得着她吗？”

    国王表面上是在做和事佬，话里话外却将婚事板上钉钉了。

    “我不要去戈涅尔，不要嫁给亚瑟王子。”卡塔利娜终于在父母面前表明了自己的主张，经过一晚上的相处，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见过，她之前对亚瑟的好感都化为了乌有。

    王后这边暂时压下了火气，也劝说了起来：“你们刚刚相处得很好不是吗？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

    “不好，我不喜欢他。”卡塔利娜摇头，眼里还有几分委屈。

    “孩子，你可知道，没有他，你今天是不会站在这里了的。”王后终于决定将海边的事告诉卡塔利娜，“是亚瑟王子将你从海边救起的，当时他们恰好遇到了我们派出去找你的卫兵，这才将你完好无恙地带回来，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是他？”卡塔利娜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亚瑟，看到他的那一刻，瞳孔明显张了张。

    亚瑟正在同德·普莱尔公爵夫人跳舞，他还没有正式与公主订婚，与他人跳舞倒也无伤大雅。他又跳回了艾诺威式的宫廷舞，由着公爵夫人占据主导，面上是一副优雅而轻蔑的倦怠神情，任谁也挑不出半分错。

    这种距离感，让卡塔利娜感到奇怪，亚瑟真的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吗？难道他刚刚要告诉自己的也是这件事吗？

    “艾诺威的公主，生来就要为国家联姻，孩子，艾诺威需要盟友，这是你的宿命。”国王没有在意卡塔利娜的任性，他只是将冷冰冰的事实摆上台面，一旦掀起战争，艾诺威只会被戈涅尔和莱明顿瓜分干净。

    “我要再想想。”卡塔利娜有了几分醉意，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只会徒惹父母生气，于是又喝起酒来。

    王后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劝道：“多和王子谈谈，母后看得出，他对你有意。”

    卡塔利娜沉默地退下，她望着亚瑟的方向，满不在乎地想：有意？是戈涅尔对艾诺威有意吧。若是牺牲一人便可救一国，那大陆上便不会有那么多战争了，人们都被无穷无尽的贪欲所掌控，根本不存在什么一本万利的事。再说就算我嫁给亚瑟，将来也未必能为艾诺威带来好处，倘若戈涅尔与艾诺威兵戎相见，我又该站在哪一边呢？联姻，联姻，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一舞毕，亚瑟注意到了远处公主投来的目光，那是复杂且不理解的眼神，好似他们之间生出了什么仇怨一样。他尽管也很反感联姻，但此行的目的必须是讨得公主欢心，眼下这欲擒故纵的小伎俩产生了反效果，全然在意料之外了。

    醉意染上了眸子，卡塔利娜只看见一位英俊的王子向她点头微笑，然后穿越人群向自己走来，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深情款款。

    “卡塔利娜，能再邀请你跳一支舞吗？”亚瑟知道自己大约刚刚触怒了卡塔利娜，没有敢直接伸手邀请，而是低下眉眼小声问。

    卡塔利娜没有拒绝，只是一边伸手，一边问他：“亚瑟殿下，是你在海边救起了我吗？”

    “是。”亚瑟并没有多做辩述，才牵起公主的手就将揽住了她的腰。

    “如果不是您就好了。”卡塔利娜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对于亚瑟的情感又复杂了几分，假如他们只是普通的联姻对象关系，她根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公主为什么会这样想？亚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要拒绝自己吗？

    “没什么。”卡塔利娜摇摇头，话题一转又问亚瑟：“亚瑟，你是怎么看我的？是卡塔利利娜，还是艾诺威的公主？”

    “你既是卡塔利娜，也是艾诺威的公主。”亚瑟自认无可挑剔的回答，恰恰证明了他急于讨好公主。

    亚瑟看得出卡塔利娜的醉意，拉着她又跳了第二支第三支舞，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怕像之前聊起葡萄酒一样让公主感觉无趣。

    好几支舞下来，卡塔利娜感到疲倦，于是她趁着乐师们更换谱子的间隙，放下了搭在亚瑟肩上的手，“亚瑟殿下，您还要跳吗？”

    “是我考虑不周，公主应当累了，我带你出去吹吹风吧。”亚瑟惊觉自己太急于一时，这样折腾公主非他本意，因而扶着她的手臂走出大厅。

    “这样离开，怕是会招人非议。”卡塔利娜嘴上说着不合礼数，脚步却走得比亚瑟还快，毕竟她在这里已经快要“窒息”了。

    亚瑟叹了口气，直言道：“卡塔利娜，你并不在乎那些，不是吗？”

    “那么殿下您呢？会在乎那些吗？”公主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将问题抛给王子。

    “我想要不在乎，可是身为王子，不能不在乎。”亚瑟说的是实话，他又何尝不想和卡塔利娜一样“任性”？只是国家不允许，身边人不允许，他自己也不允许罢了。

    “呵呵，看来王子殿下，也并不比我好过，所以您想要娶我，也非本意了？”卡塔利娜转过身来靠着走廊的柱子，抬头去看亚瑟的眼睛，她需要他最真实的答案。

    亚瑟合上了眼睛，喉结滑动了一下，然后非常认真地告诉卡塔利娜：“戈涅尔的王子必须与艾诺威的公主结合，这是所有人的期冀。至于我，卡塔利娜，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听到“一见钟情”几个字，卡塔利娜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倒并非亚瑟的功劳，而是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对诺尔的感觉，原来应该用“一见钟情”来形容啊。抛却所有的理性，她第一次见到诺尔的时候，该是惊艳与欢喜之情溢满了胸腔的，不不，甚至可以说是直冲大脑。随着时间的过去，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并没有分毫的改变，反而因为诺尔的表白加深了几分，而且若要扪心自问起来，她之前有那么一瞬，还是真心想要和他私奔的。

    “我相信的。”卡塔利娜不由自主地点头，“亚瑟殿下，您也对谁一见钟情了吗？”

    “是的。”亚瑟看着面前正在说话的卡塔利娜，就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这是他渴望拥有却不能拥抱着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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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存稿更完了，后面的更新会比较慢，最近工作也比较忙，尽量挤时间写了，剧情流大概也没多少人看=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