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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平。知道这个人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她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按捺住自己不冲动地过去找麻烦。贺卿在原地站定了脚步,并没有立刻离开。哪怕那边的人已经尽数进了殿里,再瞧不见。正怔怔出神时,忽然从咨平殿那边跑过来一个小内侍,到了贺卿跟前,忙不迭的行了礼,将一张字条塞进了她手中,而后又迅速跑了回去。贺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扯回了心神,下意识地低头打开了那张字条,便见上面的字龙飞凤舞,笔划草草:不知真师对着烈日格出何物?没有落款,但贺卿莫名就知道了送这字条的人是谁。她先是一惊,为着顾铮这么大的胆子。这可是在太皇太后眼皮底下,他居然买通了小内侍送字条过来,若是被人发觉,只怕两人都不会有好结果。但这大半年来,经过的事太多,贺卿也早不是过去的贺卿,那一点惊讶很快就被收敛了起来。莫说朝臣们本来就是在跟皇室分权,彼此之间微妙的明争暗斗不计其数,便说她自己,如今不也是在太皇太后眼皮底下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么?皇室威严听起来叫人害怕,其实离得近了才会发现,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即便是皇帝,不够强势也有可能被臣子压制住,何况太皇太后一个不怎么通晓朝事的女子?再说,顾铮若没有这样的胆量,倒不是顾铮了。然后贺卿才彻底反应过来,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出了一身的汗,贴身的衣裳已经完全被打湿。八月里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但秋老虎仍旧散发着他的威力。今日天气很好,贺卿在这大太阳底下站了那么久,出了一身的汗,却并不觉得热,反倒有种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冷意。直到此刻,她才像是终于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火辣辣地照在身上,须臾间又出了一身汗水。这汗一出,贺卿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些无力的酸痛,不过那种阴冷却已彻底消失,只剩下仿佛力竭之后的放松。她将手中字条握紧,又看了一眼咨平殿的方向,而后才转身往后宫的方向走。顾铮到底有没有看出什么来,贺卿不知道。但特意着人送了这么一张字条,偏又说的是这等无关紧要的事,贺卿却从中窥见了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体贴。不过,说到格日,倒是又让贺卿脑子里冒出来了一堆光学知识。顾学士如此热情,她又怎么好敷衍?当多出几题送去给他,叫他科学的道路上得到更多进益才好。从坤华宫回问道宫,路途并不近,要穿过整个御苑。但这条路贺卿是走熟了的,平日里从来不觉得远,因她本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花费一点时间在路上也并不为难,何况这一路风光秀丽,移步换景,也的确值得品鉴。但是这一天,她却只觉得怎么都走不到。中途有好几次,贺卿都想停下来歇一歇,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催使着她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始终没有停留。直到进了问道宫,她甚至还神色如常交代了玉屏几句话,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才突然脱力一般倒在床榻上,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或许是耗费了太多心神,贺卿本来只想躺一会儿,没想到竟然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沉沉睡了过去。还是玉屏见她没有动静,进屋来看,才替她脱去鞋袜,又盖上了薄毯。但这些并没有让贺卿睡得更加舒适,大概是俯卧的姿势压迫了心脏,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又做起了梦。说是梦,却也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事。她好像又回到了新婚之夜,才见第一次面的丈夫死在了身边。周围是进进出出的人,贺卿缩在角落里,满心惶恐与绝望。但这种情绪也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都怪这贱妇!”一个身着红衣、满头金银珠翠,瘦长脸、吊梢眼的中年妇人一把将她拖了过来,使劲摔在地上,“我呸!说什么金枝玉叶,娶了她冲喜我儿必然能好转。结果几十万两银子撒出去,却娶回了这么一个灾星!我儿之前明明已经有所好转,必是被这灾星所克!”她一边骂,一边抬脚不停往贺卿身上踹,面上的表情凶恶至极,直如厉鬼。贺卿抱着头趴在地上,她能够感觉到周围有不少人,但并没有谁替她说一句话,还有人附和那妇人,更有人揣测道,“瞧着半点金枝玉叶的贵气都没有,别不是何不平那老货收了钱却不办事,弄来一个冒牌货糊弄咱们吧?”兵荒马乱之中,贺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何不平”这个名字记下的。又有人啐道,“说什么金枝玉叶,日子兴许还不如咱们家的姑娘!要不然哪能轮得上咱们求娶?不过在宫里不得宠,只怕老天爷也不肯眷顾,因而这冲喜才没有效果。”之后的事,在贺卿脑子里就是一片混乱,只听得见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话,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却是听不清的。直到她又被人一把揪了起来。还是那张长着吊梢眼的瘦长脸,看起来刻薄无比,是她那死鬼丈夫的娘,她的婆婆。中年女人拎着她的衣领,表情狰狞、形如饿鬼,涂了太多口脂的嘴看上去十分吓人,张合间,声音也像是从九霄云外传来。“既然你克死了我儿,那就跟着陪葬,到了地下继续侍奉我儿吧!”然后……然后是大红的绫缎绕过脖颈,就那么用力地勒着……窒息地感觉迅速地包裹住她,过于剧烈的痛苦让她产生了幻觉,一时觉得自己在烈火之中被焚烧,一时又觉得自己被河水淹没,一时又像是在被凌迟,刀剐一般的疼痛从体表钻入心脏……贺卿被人按着,虚脱地挣扎着,开始还能保持一点晴明,后来便渐渐陷入混沌之中,直至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啪”的一声,贺卿整个人从床上滚下来,摔在了地上。疼痛让她立刻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却一时提不起力气爬起来。贺卿就这么躺在地上,心脏怦怦怦地跳,满头大汗地抓着自己的衣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晌才从那种仿佛窒息状态里缓了过来。她盯着帐子上悬挂着的五彩丝绦,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