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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骞大约也知道,学小语种的人工作不会局限在国内,或许会派驻,或许要做空中飞人,但绝没有想到她要去……非洲。法语,乐器,温馨优渥的家庭。她一直是这么柔曼窈窕,弯起眼笑起来,闪烁的依旧是少女的天真浪漫。让人想把痛苦、心酸和所有负面的东西都替她拒之门外。她绝对,绝对不该属于那个有疟疾、动荡的局势和贫穷困扰的地方。蓝烟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轻细着嗓音,开始对他解释她不是不要命的人,非洲远没有人们想的那么恐怖,派驻工作人员的安全和生活条件完全是有保障的。她说了很多,断断续续,大概有五六分钟,可靳骞只是听,一个音都不出。再一次窒息般的寂静。“你真的不——”“蓝烟!”他打断了她,淬着雪亮的怒意和躁郁:“我请你设身处地,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假如你出去一趟回来,你女朋友兜头就告诉你,她要扔下你跑去非洲了,你怎么办?”“……我这不是还没有决定吗。”“是吗,”靳骞冷笑了声,按着桌面,胸口都可见的微微起伏:“你都把好处说的那么清楚了,我再阻拦,岂不是自私自利,耽误你的远大前程了?”“到底是明大让你烦了,还是我让你烦了?你不如仔细想清楚。”“你!”蓝烟心里一蛰,原本她还觉得自己没先告诉他,是不对,放下身段好商好量,也未尝不可。但他怎么能这样说她。“你自不自私我不知道,”蓝烟霍然站起身,水光在她眼里摇摇欲坠:“但有一点,靳骞,你不能不讲道理。你也考雅思,也准备出去交换,我拦过你一句吗?”视线模糊,近在咫尺,蓝烟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心里突然浮起一阵快意,有些藏了很久的话不如一次撕个干净。她哽咽着反问他:“我要是烦了,为什么要守着一个成天泡在教学楼实验室,期末连人影不见,将来工作还要三班倒的男人?!”“靳骞,我是……傻吗?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她语气里的心伤委屈,听的他都忘了自己为什么生气,伸出手想去碰她的眼泪,却被蓝烟一把挥开了。“靳骞,我们早该摊开说说了。我很清楚,我比你平庸很多,我没有你的本事,不像你能把所有奖学金轮换着拿一遍。”“我呢,一直都是好学生里的半吊子,一般人眼里的好学生,不上不下。”蓝烟说着,不禁往后退了步,不小心撞到了沙发,也不肯让他扶。她踉跄着重新站稳,看进他眼里,含泪浮起笑:“可我曾经也当过第一名——我自己记得,是怎样拼命才站到这里的。”我不想跟你比,我只想重新找回那个自己。那个曾为了高考这个目标,度过许多个艰苦光辉的夜晚,执着不懈的自己。“我知道,保研的话,我当然也可以顺利毕业,”蓝烟把卷在手心揉皱了的面纸,丢进垃圾桶,慢慢止住了泪:“但是我真的松透了那一股劲,未来三年,我还是会和现在一样,松松散散,或许比现在更差。”“我不想这样,靳骞……我真的不想。”她曾经身披荣光,踏进这所校园,也绝不想一败涂地地离开。她没再多说,垂着脸,跑去门厅穿鞋靳骞要拽住她,她还是不让,开门就跑了。……大吵完一架,虽然累,但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自卑自负一股脑全倒了出来,也挺爽的。兔子似的红着眼,蓝烟只好捡校园里人少的地方,漫无目的地晃荡。手机振动个不停,一看陌生电话,蓝烟想都没想,就摁掉了。可很快,同一个号码又不依不饶打进来,她只好接通了。电话那边很嘈杂,是个大叔的声音:“……同学,你的快递到了!麻烦到教育超市楼下取一下,我们等到6点半啊。”她噢了声:“好的,谢谢您,马上就来。”吵归吵,快递还是要拿的,尽管她都记不得自己到底买了什么。蓝烟到快递点,报了号码签好名,就去找快递单上的品类名称。是个包装精致的快递盒,来自于某个奢侈品网上旗舰店,品名也写的很清楚。是一双她相中很久的高跟鞋。只是怕真坐实了蜈蚣精的称号,所以犹豫着一直没下单。她不用细想,也知道是又拿了奖学金的人送的。蓝烟还在心里嘀咕,快递盒就被抽走了,“……我拿吧。”正好。暮云在天边徐徐铺开,傍晚,教育超市楼下人来人往,很热闹。她别过脸,调头要走,听见靳骞在身后用不高不低地喊,平稳又清晰:“蓝烟,跟我回家吧。”周围的目光跟吸盘似的,一下子全粘在她脸上。“这……这不是医学部的学长吗?演偶像剧啊这是。”“跟-我-回-家-吧,妈耶,到底学姐也超漂亮,这样都不动心吗?”学姐动心了,可惜就是拉不下脸。蓝烟腹诽。他追上去,勾住她的手,二话不说默默往回带,蓝烟也真就被他拖走了。……这一路微妙的安静,关上门的那一刻,总要有个交代。靳骞从冰箱里翻出两瓶苏打水,分给她一瓶,走去了阳台。夜风拂过他的身躯,整个人线条英挺好看极了。灯的影子忽明忽暗,他侧过半边脸,眉眼舒展,对她笑:“蓝烟,你去吧。”就像军训时,他为了她,自愿举起双手认输一样。就像他穿着雪白衬衣,说要教她放风筝一样。那么温暖明亮,仿佛晕着柔光。“安心去做想做的吧。我为我刚刚的态度道歉,但有一点,我必须为自己辩解。”“我不是自私,蓝烟。我真的很希望你开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只是——”他顿了顿,孩子气地向夜空伸出手,比划着那轮弯弯的月亮。“其实我早就有预感的。小时候,我爸妈去做地质勘探,就会把我丢给阿姨照顾,一两周不回来。”“那一两周里,我经常胡思乱想,也会做噩梦,梦到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虽然最后,最后真的……”“你们都没有错。没有谁应该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事业。”他语气渺茫,有迷途孩子般的怅惘:“可我觉得我也没有错啊。我只是希望你别再去危险的地方了。”别再丢下我一个人。蓝烟怔怔落下泪来,扑过去抱住他的背脊,呜咽着说了声“对不起”。“没有的事,”他释然笑了笑:“你说的对,我大概也要在美国待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