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往事-寄印传奇纯爱版(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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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10日 [第三十章] 尽管再三拒绝,牛秀琴还是把我送到了御家花园南门口。 到家时己近九点,母亲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不等我换好鞋,她就问我去哪儿了。 「吃饭啊,电话里不说了?」 多少我有点忐忑。 「噢,一顿饭吃四个钟头啊?」 她穿着格子睡衣,头发慵懒地垂在脸颊。 「下午打游戏了呗,玩了几局。」 我笑笑,挠挠头。 母亲盘腿在沙发上坐好,又伸手从茶几上取了果盘。 嗑了俩瓜子后,她才说:「打你电话也不接。」 「不是接了,咋没接?」 「仨电话接一个,那叫接了?越长越不胜以先我看你是。」 她盯着电视,也不看我。 这我就无从狡辩了。 前两个电话确实没听到,我也说不好当时自己在干啥。 所以挨母亲坐下后,我转移话题问奶奶呢。 她往右努了努嘴,片刻才随瓜子皮吐出俩字:「歇了。」 又是片刻,她补充道:「活动一天了,说腿疼。」 「我爸呢?」 继续找话。 我斗胆抓了个橘子。 「你说哩。」 「喝酒了?」 「那可不,按人家的说法都憋几天了,快憋死了都。」 「昨儿个在那谁家不就喝了?」 「那能叫喝?那叫礼数。」 显而易见,这话题找得有些失败。 我埋头剥橘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说他了。」 母亲摆摆手。 我忙塞几瓣橘子过去,她也不接。 我只好塞进了自己嘴里。 问她晚饭吃啥,母亲说熬了点玉米粥,拌了两根黄瓜。 「你奶奶消化不良。」 她说。 「幸亏没回来吃饭,」 我叫道:「这大过年的。」 母亲切了声,瞟我一眼,总算笑了笑。 就这么坐着看了好一阵电视,直至果盘见了底。 这个媚俗至极的寒冬夜晚,几乎每个电视台都在重播央视春晚。 终于,又到了傻逼郭冬临装疯卖傻的经典时刻,他说:「老婆,不要冲动!叉叉叉叉叉叉。」 近乎挣扎着,我说:「逗死了!」 母亲嗯了声,笑笑,没说话。 看来她并不觉得逗。 「咋不看平海春晚?」 我问。 今年地方台也学人家搞了个春晚,曲艺类占了相当大的比重,光凤舞剧团就好几个节目。 「你想看?」 「看呗。」 母亲换到了平海,结果还是郭冬临这个傻逼。 这种事毫无办法。 「啧啧,想看也没的看。」 她伸伸腰蹬蹬腿,最后把穿着白棉袜的脚搁到了茶几上:「困,妈得睡了。」 话虽如此,母亲并没有动。 我问她喝水不,她闭眼点了点头。 就是去厨房倒水时,我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跟牛秀琴过于黏煳了。 这令我瞬间紧张起来。 确切说也不是紧张,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我也说不好。 回到客厅,我让母亲喝完水回房睡去。 她嗯了声,半晌又笑笑,迷迷煳煳地说我倒管起她来了。 我就着水杯抿了口,差点把舌头给烫掉。 母亲这一眯就是十来分钟,说起话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一旁的我却被开水搞得大汗涔涔。 而荧光下那细长的脖颈和熟悉的脸,说不上为什么,总让我忍不住要偷瞟上几眼。 「剧团事儿不多啊今儿个?」 一杯见底时我随口问。 「都是义演,」 母亲「嘿」 一声打沙发上坐起,揉了揉眼:「不行,妈得洗洗睡去了。」 我却没由来地想到牛秀琴关于张凤棠年龄的那些话,还有消失的黄褐色纸袋,甚至,鬼使神差地,连九九年那张蓝色小字的手术单据也一股脑跑了出来。 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洗漱完毕,躺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老二硬得生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究于还是爬了起来,点了根烟。 就这当口,有人拧了拧门,然后又敲了敲,「啥时候了,还不睡?」 他叫道,瓮声瓮气的。 愣了下,我才发觉自己差点忘记了这个人,「你啥时候回来了,都不知道。」 房门反锁着,虽然我很少这么干。 「早回来了,都尿了一泡了。」 父亲打了个酒嗝,靠着门蹭了蹭。 这么说着,他又拧了拧门把手。 「没喝多吧,快洗洗睡吧。」 我当然没有给他老开门的打算。 但父亲似乎也没有要走的觉悟,我觉得隔着门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多啥多,妈个屄,你爹啥时候喝多过!」 「噢。」 我琢磨着说句恭维的话,偏又说不出来,于是吸了吸鼻子:「我妈早睡了,你也快洗洗睡吧。」 「是吧,」 父亲依旧蹭着门:「我也睡去……」 父亲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我满头大汗地开了门,客厅里空余一盏昏黄的壁灯。 主卧窗口溢出一抹橙色光线,隐隐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嘀嘀咕咕的,又粗又哑,像嗓子里裹着口痰。 没能捕捉到母亲的声音,或许她睡着了,又或许她用的是肢体语言。 呆立片刻,我大咧咧地直奔厨房,拎了提啤酒,完了又冲卫生间里撒了泡尿。 再经过客厅,父母房间己熄了灯,夜悄无声息。 然而转到书房时,我却拿不准该不该在电脑前坐下了,把盘里的毛片重温一番。 身着大红泳衣的母亲在台灯下,在相框的反光中,英气逼人,明媚如故,那白皙的脸颊,微蹙的眉头,湿漉漉的头发,几乎要携着银滩上的海风扑面而来。 我吸吸鼻子,然后抠了罐啤酒。 是的,到此为止,我都未打湿漉漉的状态中跑出来。 长喘口气,我丢掉了手里的烟头。 接下来,对着照片,我又愣了好半晌。 我犹豫着是否再开罐啤酒,但胃里的冰凉已在不经意地袭遍全身。 正是这时,手机响了,即便隔了道墙,电吉他的轰鸣还是嘈杂得丧心病狂。 我只好磕磕绊绊地向卧室走去。 是陈瑶,问我还没睡呢。 末了,她说:「生日快乐。」 我揉揉眼,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己过午夜十二点了。 即便头再长、再窄,哪怕是个驴脸,被墓碑砸下来也会脑浆崩裂。 比如我姨父陆永平。 他死时我就站在一旁,阳光明媚。 不过不是在村东头的麦地里,而是在二中cao场上,你能看到主席台前的旗杆。 但恍惚又像是一中的塑胶场地,是的,开运动会般,有很多人围观,母亲、爷爷、奶奶、陈老师、小舅妈,甚至还有王伟超这个傻逼,张凤棠也在,还有很多剧团的人,霞姐舞着水袖唱起了戏。 我这才发现是在商业街路口,红星剧场的正门前,斑驳的红星和石刻的对联都还在,对面平海广场上的青铜凋塑淌下巨大的黑影,小郑出现了,就站在张凤棠身后,捏着她的屁股,陆宏峰杵一旁,面无表情。 这滑稽的场景让我忍不住仰天大笑。 陆永平趴在地上,变成了个rou片子,后来连rou片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地上的一摊血,空留一件印有中国石化的工作服,以及一副黑框眼镜。 母亲就站在我身旁,她笑了笑,风便抚起了她的长发。 突然间,就在这阵风中,响起了咚咚的鼓点,蓝色工作服也随之舞动,挣扎着似乎要爬起。 我触电般后退了两步。 父亲的关门声像骤然揭起的锅盖,使我从几近沸腾的梦中惊醒。 客厅隐隐传来奶奶的说话声。 蹬开被子,我想瞥一眼桌上的电子表,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老二硬邦邦的,连包皮口都有点疼。 我翻个身,挠挠发痒的蛋皮,许久才喘了口气。 热。 浑身酸痛。 母亲在敲门,她说大寿星可不能睡懒觉。 我撩开被子,嗯了声,一到冬天供暖总是有些过头。 「嗯啥嗯,快起来!」 我盯着天花板,没说话。 「又睡着了?快起来严林!」 又是咚地一声响。 母亲的脚步声,她问「够了吧」。 奶奶嗯了下,紧跟着是喝稀饭的声音,好一阵她老说:「……好看不好吃,你爸爸还在的时候,腌的那个才叫好。」 母亲似乎笑了笑,没言语。 奶奶喝起稀饭来恍若大型猫科动物的呜咽。 寄印传奇就在一声声催人入眠的呜咽中响了起来——我睁开眼,又迅速阖上——有个四五秒吧,母亲挂断没接,再回到座位上,她笑着说:「想吃……今年咱就自己腌点呗。」 「那可行。」 奶奶说。 咀嚼食物的声音如清晨的鸟叫般细碎。 难说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母亲没说话,应该是进了厨房,我又忍不住挠了挠蛋皮。 有个半分钟吧,奶奶突然又笑开了——我清晰地听到放下筷子的声音。 「哎,凤兰啊」 她说。 「再来点儿?」 母亲似是回到了客厅。 「够了够了,我是说啊——」 奶奶一顿,嗓音没由来地低沉下来,「剧团里的事儿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母亲没音。 「你也别嫌我烦,咱们女的啊,不能太cao劳,老得快,还落一身病,那谁——老强家儿媳妇儿,在银行那个?以前跟朵花儿似的 ,后来当了个小官,应酬呀,喝酒呀,才几年,你看现在,四十出头,瞅着没个五十岁?」 「属啥的?」 「属……反正比和平大不了两岁,有本事的人,都没在村里住,哎——」 她老的声音奇妙地消失了,跟着是啪啪两声响,一两秒的静默,「……有病,坏了!说是换,哪那么吞易?你说!」 母亲轻叹口气。 「是不是……」 奶奶咕哝两声,又喝上了稀饭:「女的跟男的不一样,剧团现在上了道,打交道了那些交给向东嘛,再说还有学校,对不,真要忙起来看你咋整?」 母亲嗯了声,几声脚步响,椅子的蹭地声,好半会儿她笑笑说:「那我就歇歇。」 「那可行!」 奶奶也笑。 片刻,一片窸窣中,她快速打了个嗝:「不用急,呆会儿林林吃完我收拾!」 没能听到母亲的声音。 好一阵,厨房里响起水声,那飞溅的水珠凉丝丝的,彷佛落在我的脸上。 又是好半晌,随着水声的消失,母亲回到了客厅。 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朝我的房间走来,一步步地,越来越近,直至所有声音在门口失去踪迹。 漫长的沉默。 我禁不住屏住呼吸,然而冷不丁地,她一把推开了房门。 老实说,我惊讶得差点打床上蹦起来——可惜只是「差点」——事实上,石化般,我僵硬地躺在床上,没能挪动嘟怕一根手指头。 老二挺着,没敢睁眼,但我能感到它在被子下迸发出的力度和高度,它的笨拙和声嘶力竭。 母亲呼吸轻巧均匀,好一会儿她才关上门,唤了声「林林」。 我迷迷煳煳地嗯了声,像嘴里憋着屎一样。 「乱七八糟的,屋里,」 她在房间踱上一圈儿,随后朝我走来:「就不能好好收拾收拾?」 我吸口气,依旧没敢睁眼。 我想躲藏,身体却愈加僵硬。 母亲又唤了声「林林」,呼吸几乎喷在我的脸上。 「要睡到啥时候?嗯?」 她一屁股在床沿坐了下来。 是的,rou感的臀部堪堪擦过大腿,若有若无地堆砌着。 我能感到那份柔软和热量。 这让我浑身火辣辣的,一时之间竟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喷嚏。 很响,彷佛连带着嘴里的屎一起喷了出来。 掩饰般,我啊了一声。 母亲笑了,她挪挪屁股,在我身上来了一巴掌:「快起来!」 我总算睁开了眼。 母亲离我那么近,脸上奇怪地染着一抹红晕,像朵盛开在雪地上的梅花:她头发长了,发丝滑过肩头,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米色毛衣下是那条红色喇叭裤——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偏偏穿这条裤,有点紧,包裹着下半身,恰如其分地挤出圆润的轮廓,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膨胀在身侧的臀瓣。 我吸口气,紧接着又吸了一口。 「傻样儿!」 母亲又在我身上拍了一下。 然后,她捏了捏我的脸:「快起来,起来!」 熟悉的清香萦绕周围,让人暖洋洋的,我觉得自己在缓缓上升。 几乎下意识地,我攥住了那只手。 我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母亲呸了声,没有言语。 于是我一把给她揽入怀中。 一汪柔软的海洋,馨香,温暖。 发丝轻抚脸颊,老二抵触着一团绵软,一股热气流在体内急剧升起,我感到自己胸腔巨大,哽咽着几乎落下泪来。 「干啥呢,」 伴随着一声轻呼,母亲扭扭屁股,笑着捣了我一肘:「外面可有人!」 果然,响起了敲门声。 我不由一凛。 「快起来,拾掇拾掇自个儿东西,看还缺啥。」 我抹抹汗,喘了口气。 「啥时候了都?」 走时她又敲了敲门。 我想应一声,嗓子却干哑地挤不出一个字。 「听见没严林?」 母亲索性在门上捶了一拳,「一假期都是这样,真不知道说你啥好!」 听得出来,她很生气。 起来时,母亲已经出门了。 在奶奶的唠叨中,我有气无力地洗完脸刷完牙,再有气无力地吃饭。 奶奶说冰箱里有酱牛rou,我没搭理她。 玉米红薯稀饭,酸白菜,半张油饼,这大过年的,清淡得有点过了头。 虽然这样说不妥,但恕我直言,我七八十岁的奶奶像个闭经期妇女那样表现得过于急躁。 电视载歌载舞的,也不知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奶奶突然说:「今儿个剧团休息,你妈也不在家歇会儿。」 说不好为什么,我猛然一愣,险些割着手。 找了个借口,骑车出了门。 路正中的雪消得一干二净,但人行道上依旧一片狼籍。 不可避免 地,我和机动车们并肩同行,一路喇叭声不断,我也充耳不闻。 红星剧场果然大门紧锁,火红的条幅和对联都还在,宣传栏上贴着巨大的演出海报。 我也没心思细看,径直往办公楼而去。 楼里空荡荡的,一脚下去似乎都有回音。 我小心翼翼。 三楼铁闸门开着,走廊光滑干净,却有种迥异的光,像是库布里克电影里的镜头。 会议室、训练房、棋牌室,统统门庭紧闭,包括母亲的办公室。 但有声音,是的,微弱、粗砺,却实实在在地从办公室门缝里熘了出来。 毫不犹豫,我拧门而入。 当然,在此之前,出于礼貌,我飞速地敲了两下门。 愣在当场的同时,我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仨一起抬起头来。 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尽管戴着帽子),眼神浑浊,当他们看着我时,皮肤便似蝉蜕般要从脸上剥落下来。 还是母亲先开口了,她撩撩头发:「你咋来了?」 说着她面向长沙发上的俩人,笑笑:「我儿子,正放假。」 屋里弥漫着股烟味。 据母亲说这俩人都是评剧界的老前辈,男的更是平海戏曲协会会长、省协会副会长。 不过磕烟袋的倒是他身旁的老太太,颤巍巍的,却一刻不停。 我坐着也不是,离开更不妥,只好笑笑跑一边玩了会儿电脑。 等送走这俩人,母亲让陪她买菜去。 原本我想拒绝,直接骑单车飚回去得了,但眼前的笑脸却让人难以说出个「不」 字来。 一路上,包括进了菜市场,到了超市,我总共也没说几句话。 母亲问咋了,我能说什么呢,我说不咋。 「哟,」 她白我一眼:「还真是大寿星,真牛气!」 中午母亲忙活了个把钟头。 菜香弥漫间,我这再绷着脸也不合适,当母亲变戏法似地拎出个大蛋糕时,我只好笑了笑。 一家人的注视下,我甚至感到脸庞火辣辣的,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眼眶里直打转。 「咦,这笑得有多难看!」 奶奶直皱眉。 「都这样了还难看?」 父亲搓搓手,嘿嘿直笑:「开吃开吃,饿坏了我!」 母亲倒没说什么。 她 浅绿色毛衣下的肢体玲珑窈窕,说不出有多美。 直到切了蛋糕,她才揪揪我的耳朵:「嘿嘿嘿,咋回事儿今儿个,你瞅瞅你那驴脸,这都又长大一岁了,当寿星还心烦呢!」 我也不愿意心烦啊。 晚上请呆逼们喝酒,不得不喝,因为邪门的出生日期,这几乎成了过年的传统。 打饭店出来,直奔KTV.我倒是想搓麻将,但大家说:「时候尚早!」 瞎逼胡闹中,母亲来电话催我回去,我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大概有个三四十分钟,她又打了过来,我躲到依旧嘈杂的走廊上说:「你烦不烦!」 母亲没说话,好一会儿我才发现她已挂了电话。 在呆逼们的怨声载道中,我打的回了家。 父亲睡了去,母亲从卧室走了出来,见了我也没几句话,态度不冷不热。 我想说点什么,却不得不冲向了卫生间。 母亲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说:「让你喝,喝吧。」 躺床上再睁开眼,已是凌晨三点。 我出去喝了点水,便再也睡不着。 转到书房,瞅了眼电脑旁的相框,插上盘,快速点开里面的毛片文件夹。 王伟超这傻逼的存货可谓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是,高清,无码。 大汗淋漓中,我发现裤裆硬邦邦的,老二都快捋脱了皮,而胃里像塞了块石头,残余的食物在拼命地发酵,呕吐物的气息漫过干渴的喉咙,喷薄欲出。 我只好跑窗边透了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地上己薄薄一层。 远处的灯火浑浊得犹如海底的贝壳。 我吸吸鼻子,脸上的汗似乎在迅速冻结。 「咚咚咚」,是敲门声。 「干啥呢?」 她问。 我立马回到电脑前,关掉播放器,关掉电脑。 闪电一般。 可手有点发抖。 我说噢,我说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噢啥噢,也不看看几点了?三更半夜的,还以为闹鬼呢。」 我没吭声,就那么站着。 窗户还没关,墙上的挂历「哗哗哗」 的。 「快睡去,啊?」 我嗯了声,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 「听见没严林?」 「知道了。」 母亲似乎去了厕所。 我瘫到了椅子上。 我拿不准该不该关上窗户。 又是「咚咚咚」。 「麻熘点儿,」 她挪了两步,很快又转过身来,「是不是胃里不舒服啊林林?」********************早上是被父亲叫起的。 他把门捶得咚咚响,说起来了。 于是我就起来了。 当捂着一膀胱尿冲向卫生间的刹那,母亲正好打厨房出来,白毛衣,红围裙,cao着箔子的右手腕白生生的。 真的很白,只一眼,我便迅速滑过了目光。 她垂着眼,径直走向餐桌,没说话。 我也没说——确切说,我拖长调子嗯了一声,老鼠叫一般,什么意思自己也搞不懂。 放水时,我侧耳倾听,却只有父母卧室传来的吱咛声,难说父亲在搞劳什子。 等挤下牙膏,厨房里细微的叮当响才顺着门缝熘了进来。 我对着镜子搓了搓眼屎,又湿把手抹抹脸,呆立片刻后,总算随意地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咋还没上班呢?」 我倚在门口,摆了一个休闲的姿势,与此同时牙刷迅速在嘴里捣了起来。 母亲没说话,或许是没听到吧。 原本她还露着半个身子,一闪就没了影,厨房里隐隐蒸气升腾。 我默默捣了一会儿牙。 父亲露头看看我,嘿嘿一笑,又缩了回去。 奶奶在房间听戏,也不知道起来没。 母亲又闪了出来,揭锅盖,盛粥,不用说,小米粥。 她下身还是那条棕色羊绒长裙,其上墨绿色纹理被饱满地撑起。 「今儿个不去剧团?」 我撇开目光,在吐出牙刷的同时,顺嘴吐了一句。 我敢保证,十分随意。 母亲还是没搭茬。 围裙系带在臀后轻轻摆动。 父亲又吱咛起来。 一种难言的愤懑如厨房的蒸气般突然打胸中升起,我返回卫生间,迅速捣完了牙。 等洗完脸出来,却险些撞上母亲,她正端着两碗粥走向餐桌,脚步细碎轻快。 「啥饭?」 我突兀地甩甩手,粗声粗气地问。 母亲没回头,却总算回了一句,她说:「穿你衣裳!」 我把自己上下打量一通,这才发现裤裆有些臃肿,当然,问题不在我,在这条略显紧身的秋裤。 家里除了母亲,都没有穿睡衣的习惯。 我不由红了脸,在弓背蹿向卧室的同时,又甩了甩手——还是有些突兀。 早饭并非小米粥,而是玉米羹,拌了点莲菜,还蒸了两笼热包子。 就这两笼包子,母亲起码五点半就得起床。 她一向如此,谁说什么都没用,用她的话说,是习惯了。 还当老师那会儿,除了节假日,无论包饺子还是蒸面点,母亲都会挑个没早读课的日子大半夜起来忙活。 印象中最深的,就是早起撒尿时,厨房昏黄的灯光包裹在水汽朦胧的窗户里,像某种生化巨兽的眼睛。 饭毕,我主动帮忙收拾碗筷。 在厨房,母亲准备刷碗时,我凑上去说我来,她看看我,哼了声,说:「以后少喝酒。」 「尽量,尽量。」 我赶忙点头,虽然有些言不由衷。 「尽啥量,别整得跟你爸一样,」 母亲闪身一旁,解下围裙,递过来:「嗯。」 她手腕白生生的,饱满的双唇总算扬起了一抹弧度。 就是此时,客厅里响起一通京韵大鼓,母亲很快走了出去。 我却有点笨手笨脚,光系围裙都颇费了一番功夫。 对方说普通话,起码母亲在说普通话,她说:「啊,咋现在有空打电话过来?」 伴着一声轻笑。 我关上水龙头,轻手轻脚地cao起盘子。 「就那样呗。」 奶奶应该在客厅,不过并没有开电视。 母亲在客厅兜一圈儿,扭身推开了阳台玻璃门,最后又进了自己房间。 熟悉的人声时有时无,忽近忽远,终于在模模煳煳中失去了踪影。 我打开水龙头,只希望呲呲的水声能吞没那猛然窜起的莫名烦躁。 窗外的雪铺天盖地,毫无停止的迹象。 拾掇完毕,母亲也出了门,我便死气沉沉地卧到了沙发上,跟生机勃勃奶奶的形成了鲜明对照。 瞧她老那龙腾虎跃的劲儿,我真觉得应该卸条好腿下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