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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诈不如诚拙 18

    

巧诈不如诚拙 18



    他下意识重复道:"什么?”

    “听你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那就信你一次,我们赌一把好了。”少女眼睫眨了眨,没有正面解释,却道:“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我没叫你的时候,不许过来。”

    ……她要做什么?

    谢萦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哦,还有,一会儿我可能会昏过去,你要记得抱着我。”

    昏过去?

    兰朔神色微微一沉,似乎有许多问题想问,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

    在单调可怖的咀嚼声里,谢萦松开了与他紧握的手。她本来准备直接转过身去,可是看着男人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安抚一样地将手掌轻轻按在了他胸前。

    “记不记得我给你讲过……”她低声道,“人、鬼、妖,各自奉行着不同的法则。人,遵守人类社会的法律,鬼,服从界的规则。至于妖么,我当时没有说,是觉得没必要……不过现在么,看你这么担心,告诉你也无妨。”

    一线惨淡的月光下,她的眼睛含着笑意,漂亮而狡黠,仿佛折着光的黑水晶。

    兰朔定定看着她,“它们……奉行什么法则?”

    少女柔软的手指攥成拳,贴在他心脏的位置碰了碰,唇角忽然狡黠地一扬。

    “听我的话。”

    她转过身,朝那边的浮板游了过去。

    兰朔目光紧紧盯在她背上,少女身上穿着颜色鲜艳的救生衣,没法像刚刚那样彻底潜进水里,在水面如同一朵载沉载浮的花。

    似乎是意识到有不速之客正在靠近,“黄哥”大口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双纤细的手臂搭上浮板,随后,谢萦用力一按,整个人借着浮力向上露出水面,搭着边缘坐了下来。

    这样一块船底拆出来的木板,上面满满当当地待着三个人,已经岌岌可危,有随时要翻倒的趋势,于是谢萦不得不坐得离他们很近。

    鼻腔里已经全都是新鲜的血腥气,少女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朝黎兴扫去一眼,只见他鼻子都缺了半个,从鼻梁往下到嘴唇之间,已经是一片辨不清的血rou模糊——伤口处,皮rou竟然软烂得像棉絮一样。

    “黄哥”手里的筷子也放了下来,脖子仍然仰着一个角度,缓慢而用力地把嘴里的最后一口咽了下去。一条细细的血线顺着嘴角流下,他的头颅缓慢地转过一个角度,向她望来。

    大概是因为无法精细地控制眼球转动的原因,他的眼皮很轻微地震颤着,似乎是眼珠在咕噜噜地转动,眼黑却始终只能露出很细的一线,一双眶子的绝大部分都还是带着血丝的眼白。

    ……这样的“注视”,足够把任何人吓得心脏停跳。

    死一般的寂静中,“嘀嗒”的一声,从中年男人嘴角滑落下来的血珠落在江面上,泛开极其细微的涟漪。

    血珠汇入江水,少女忽然开口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也没有得到回答,夜幕下的江面,寂静得仿佛连一丝空气都透不出。

    可是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这个中年男人居然缓慢地移动了起来。

    他控制自己的躯体,就像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身体不像是被骨骼连起来的一个整体,而是各动各的,下巴先深深贴在胸膛上,后背再慢慢压弯下来,用了将近五六秒钟的时间,才把上半身缓慢地弯折下来。

    ——他朝着她弯下了腰。

    泛着惨淡银光的水面,如一面漆黑的镜子,倒映着中年男人干瘦的脸。

    他本来是坐在浮板上的,现在上身诡异地弯着,几乎是折成了九十度紧贴在自己的大腿上,鼻子都快靠到了水面。像是直勾勾地盯着江里的自己,又像是狂信徒在做着某种诡异的祈祷。

    沉默在长久地蔓延,不知过了多久,伏在水面的“黄哥”缓缓直起了身,喉咙里竟然发出了一连串奇怪的响。

    “硌硌”的声音,像是想说话,可是嗓子里面卡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嘴里不断呜呜地响着,后背却弓得越来越深。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谢萦居然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在了他的下巴上。

    这一下使了极大的力,他的嘴巴顿时被扯得张开,满口生咸的气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中人欲呕,让少女眉头紧皱。

    不过,看清他嘴里景象的时候,谢萦心中终于了然。

    怪不得他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在他张开的嘴巴里,有半截舌头已经不见踪影了。

    盗墓贼黄哥一定不是个哑巴,可是他嘴里那半截本该完好的舌头,此刻竟然像烂棉絮一样一碰就碎,被搅成了血泥,已经被他自己混着豆腐一起咽了下去。

    这样的景象,让她的太阳xue几乎都随之突突地跳。

    ……躲在他身体里的东西,曾经被人割掉了舌头!

    眼白骨碌碌地转着,他嘴里沙哑地地一声,手指居然再次伸向了黎兴的脸。

    可是这一次,他的手只是一触即收,蘸着那些烧焦的豆腐渣,在水面上僵硬地移动着,一笔一画地写下了几个字。

    天、啓、掃、闾。

    最后一笔落下,少女的眉梢顿时一动,几乎微不可觉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一片寂静中,他干瘦的手指还在继续移动,在水面写下一行新的字。最后一笔落下,他抬起头,嘴角重新抬起,重新露出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十分高兴的笑容。

    就在那一刻,兰朔眼前忽然有一阵混乱的光闪过。

    好像有无数纷乱破碎的景象,随着“黄哥”按在水面上的手,一股脑地流进他的脑海。

    他首先听见的是哭声,此起彼伏的哭声……直到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那是一群披枷戴铐的男女老少,看着不下几十人,从老妪到幼童,都囚衣褴褛,骨瘦如柴,正凄切哀号,哭声震天。

    然而那哭声非常怪异,像是喉咙里含着东西,呜噜呜噜的,听起来分外嘶哑可怖。

    知道此刻自己大概是在与三台村类似的境地中,兰朔心中若有所感,朝他们哀哀张开的嘴里看去,果然每个人都只有半截舌头,有人大概刚被割了舌头不久,一呼一吸,嘴角还在不断流血。

    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这样一群看起来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实在也是让人心生恻然。

    然而,站在高台上的官员丝毫不为所动。兰朔看不出他的身份,只见那人银章青绶,神情肃然,似乎品级不低。

    随着他高声下令,带着石枷的囚犯们一个一个被推入江中。身上带着这样的重量,下水之后,这些人连挣扎都来不及,很快一个个沉了下去,水面上喑哑的惨呼也消失不见。

    他们是被淹死的……

    擂鼓一般剧烈的心跳声中,眼前的景象逐一消散。不远处,谢萦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却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听得不甚真切。

    “我知道……”

    “本来,我也不会来管这闲事。可几十年受了这么多血食,你胃口也太大了点。”

    “你不想离开,那也随你,可我要走,还需要经你允许吗?”

    从始至终,江面上都只有她自己在说话。

    声音不高,语气甚至称得上是柔和的。可每一句话都间隔得很长,中间漫长的沉默,如同某种无言的对峙,把气氛越压越紧,最后空气中好像都带着某种细微的嗡鸣。

    最后一句话落下许久,“黄哥”没有任何动作,谢萦也许久没有说话,黑暗中,只有胶着的寂静在蔓延着。

    而后,极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男人手里的筷子“哒”地一声坠落在江面。紧接着,仿佛失去平衡一样,他一头向前栽去,头颅直直没入水中,身体随之也从浮板上滚了下去。

    他居然就以这样居中对折一般的姿势,头朝下地掉进了水里……

    就像变回了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样,这具躯体就以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漂在水面上,直到顺着水流越来越远。

    仿佛对这一幕视若无睹一样,浮板上的少女只微微抬起头,朝一旁的兰朔望去了一眼。

    她没有说话,然而他居然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双腿用力在水中一蹬,借力以最快速度游过去,一把将她拉下了浮板。

    就在同一个瞬间,整片水活了过来。

    像这片水域刚才把他们死死困在中间一样,它现在竟然如同一只听话的手。兰朔根本不需要使力,江水就像冲向岸边的海潮一样,带着他们向岸边游去。

    留在江心打转的浮板早已看不见了,黑暗里,投下狭长影子的山岩越来越近,羊肠子一样崎岖的石头清晰可辨,甚至已经能看到岸边的树影。

    然而兰朔无心关心那些,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谢萦。她浑身就像脱了力一样软,连跟着划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完全是被他抱着向前。她也没有看他,眼皮似乎很困倦地阖着,好像随时都会睡着一样。

    膝盖开始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几乎是在他的双脚踩到地面的同时,怀里的少女头一歪,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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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地滑跪,本来应该还有一更,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困,我现在刚醒在疯狂滑铲,今天晚上不一定能不能赶出来,实在写不完的话就明天发,老公们窝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