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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身体虚弱,他的唇色极淡,也只有紧抿的双唇间才有一线桃红的流畅唇线,以致于白瓷一样的脸上,好像只有浓淡深浅的黑白二色。问心观罢,淡淡一笑,“久闻顾三公子‘琴画双绝’,不知问心可否有幸,领教一二。”顾少白一愣,“方远斋”抚琴,他是不得已,自那以后,他再未碰过琴。一是每天绞尽脑汁,谋划着救慕流年,谋划着躲慕清沣,谋划着拯救全家,没时间理这些风花雪月;二是实在是触琴伤情,一想起前世与慕清沣一曲定情,想起那张“九宵环佩”,他就恨不得掰断了自己的手指头。他还未及开口拒绝,就见慕清沣推开车门,对周平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一张琴便被送了进来,正是那张他特别想砸碎的“九宵环佩”。对着这张七弦琴,他倍感窒息难言,胸中空洞似千门大开,刹那间冷风灌入每一条血脉,无声掀起浪潮暗涌,情绪被冲击着,无法控制地四向奔涌。他深吸了一口气,喉头咽下杂陈五味,艰难干涩地说道,“少白久未习练,生疏了……我知道问心公子深谙此道,不敢搬门弄府让您见笑,还是……算了吧……”说罢,他也不理慕清沣晦涩暗沉的目光,往车门口膝行了两步,低着头眼尾余光又扫了眼二人相握的手,哑然道,“不敢打扰王爷与问心公子的雅兴了,先行告退。”慕清沣松开问心,忽然就捏住了顾少白纤细的手腕,也不出声挽留,就是不让他移动。顾少白暗暗较劲,想把手腕从他铁钳般的手指中挣脱出来,可是,腕骨都快断了,也没移动分毫。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拼了命也不愿留下,他们暧昧的目光,交握的手掌,比插入腹中那枝箭簇还要刺得更深更疼。他执意地扯动手腕,目不斜视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车门,腕骨磋磨得细微作响,却仿佛不知道疼,大有伤筋动骨也绝不服输的意思。终于,慕清沣认输了,这一瞬间,掌心里伶仃的骨感让他募然极端生疼。顾少白屏住呼吸,推门,跃下马车时还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亏被周平扶住了。队伍正停下来休整。顾少白抱膝坐在路边一块大石上,绵绵密密地疼沿着手臂钻进了五脏六腑,他望向天际渐渐泛起金红的晚霞。一轮红艳艳的太阳正往地平线坠去,浩瀚的五色云海在天边堆叠如山起伏似海,青山在夕阳下褪去了郁郁葱葱的生机,转而显露出暗黑的山背脊梁。倦鸟划过树梢,渐飞渐远,不知归去了哪里的巢。此情此景,三公子很寂寞。慕清沣偶而对他的款款柔情,即便是真的,也会在他不停地拒绝与抗拒之间消磨殆尽,而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他无数次地想把从前的一切都忘记,归零,然后,再出发。可是,这些天来,只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前世种下的情根,早已长成参天大树,盘根错节在心里,今生仍是拔不掉!拔不掉,便不去费力了,或许,等到这辈子真的结束了,才是真的归零了!琴声响起,一曲,还真是应景!原来,问心的琴技,也是不差!知音知己,并不是,非他不可!第53章无情碾心车厢里,问心优雅的手指拨弄着琴弦,琴声悠扬,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二人的谈话。慕清沣漫不经心地给问心下任务,“你亲自去趟凤凰寨,本王去的那次,天太黑没来及细看,觉得那里的房子建得尤其整齐结实,屈屈几十号土匪,建那么多结实的房子做什么,鄱阳王的人不如你细心,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问心手里不停,抬起眼睛,愧疚地说道,“王爷,您不怪问心知而不言,言而不尽?”慕清沣喝光的杯里的茶,淡然道,“本王要的只是忠心,你不说自是有难言之隐,本王自己查出来也一样。”“方孝安还有一子尚在人间,着人去找”,他放下杯子,“派去‘霍阳县’的人有信了么?”问心道,“暂时还没有眉目,还在查。”“从孙斌子查起,虽然‘霍阳’县与安阳府相距甚远,但从孙斌子处查出来的信函来看,应是孙斌子的人干的,或者,就是他本人亲自带队也未可知。”……与此同时,京城相府,自有如坐针毡之人。黑衣蒙面的观心垂首肃立一旁,如同一尊木雕石像,纹丝不动地等待着王似道新的命令。王似道在屋子里已踱了许久,迟迟拿不定主意。“大人,赶紧拿主意吧,如果葛春晖和孙斌子被押解回京,恐怕一切就迟了,葛春晖的妻子儿女虽然都在大人掌控之下,但难保他为了活命不顾妻女的性命啊,孙斌子更是如此,他怎么那么傻,怎么能把往来书信留下,这不是授人以柄么……”王似道脚步一顿,恶狠狠地盯住端琛,“葛春晖可以杀,斌子,不行”。端言琛被他恶毒的目光逼着往后一仰头,他顿时明白,触到了王似道的痛脚。孙斌子名面上与王似道毫无干系,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实际上是王似道的养子。王似道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过于激烈了,他和缓了语气道,“斌子,他,不能死,想想别的办法……”他目光闪烁,内心焦痛,孙斌子幼年失怙,颠沛流离,为王似道所救,之后便被他专门僻了宅院,又花了大功夫请先生教授文韬武略,待得学成,便为他改了身份,在其暗中cao作下,一步一步推到了今天的位置上。也许,一开始他的确是存了惜才之心,又有家里那么个不成器的亲生子比对着,觉得孙斌子样样都出类拔萃,可是,不知从何时起,竟对这位螟蛉义子,起了不能宣之于口的念头,要他杀掉孙斌子,无异于活生生剜掉一块心头rou。端言琛默然看着王似道,这个人心肠歹毒六亲不认,对任何人皆可痛下杀手,如有需要恐怕对王竟之那个纨绔傻瓜儿子,也会毫不留情地推上祭台。这世间,只有两个人,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的,一个是宫里那位可以让他登上人生巅峰的“先帝幼子”,一个便是这个所谓的“螟蛉义子”,王似道对这位养子的感情,颇为耐人寻味。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半昏半明的灯下,一切阴谋与诡计都被影影绰绰地掩盖在泥淖之中,烛光给他的道道皱纹投射出暗淡阴影,就像那些阴暗角落缝隙隐藏的污垢,透露出难以言说的龌龊秘辛。盏茶过后,二人领命而去,徒留深陷在座椅里的王似道,他阴鸷的眸子眯成一道细缝:慕清沣,你这只狼终于露出咬人的獠牙了么!……慕清沣匀面净手,桌上放了盏才沏好的茉莉香茶,薰炉里点了有益睡眠的零陵香。即便在并不高端大气